「正如希腊伟大的觉醒时期一样，他们又一次开始观察自然，但与其说这是对自然的模仿，不如说是从自然中学习怎样使形象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from E.H.贡布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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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期的内容中，我们把罗马帝国时期的艺术跟拜占庭的艺术，甚至跟古代东方的艺术进行了比较。不过西欧有一点总是跟东方大相径庭。东方的风格持续了几千年，似乎没有理由要它们改变。而西方就绝不理解这种固定性，西方是不断地探求新的处理方法和新的观念，永不停息。
在12世纪还没有过完的时候，罗马式风格那种庄严的教堂建筑和雕像配置的新方式就已经不再流行，这时出现了一种崭新的思想，让那些诺曼底和罗马式教堂都显得笨拙过时了。这种新思想产生于12世纪后半页的法国北部，那就是哥特式风格。
罗贝尔·德·吕札什 亚眠主教堂的中殿
约1218-1247年 哥特式教堂内部
一座哥特式教堂似乎是悬在细长的石头支架之间，好像自行车轮子一样，由纤细的辐条固定形状，承载着其上的重量，减少了结构所需要的材料，却不危及整体的坚固性。如果站在一座哥特式主教堂内部，我们就能领会把高耸的拱顶固定下来的推力和拉力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
巴黎圣徒小教堂 1248年
哥特式教堂窗户
在这里，没有无门无窗的墙壁，也没有粗大的立柱。整个内部看起来是由细长的柱身和拱肋编织起来组成的，它们的网状结构覆盖着拱顶，又沿着中殿的墙壁下来，由一束束石柱组成的立柱收敛在一起。连窗户上也布满了这种交织的线条，称为花饰窗格。
巴黎圣母院 1163-1250年
哥特式主教堂
我们很难设想那些看惯了沉重、严峻的罗马式结构的人对这些建筑物到底有什么感受。那些较古老的罗马式教堂强大有力，可能表现出一种“战斗教会”的姿态，它提供庇护所，对抗邪恶的袭击。而这些新式主教堂给予信徒们的印象则似乎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即使从远处眺望，这些神奇的建筑物也似乎是在宣告天国的荣耀。巴黎圣母院的建筑立面大概是它们之中最完美的作品。门廊和窗户布局明晰、轻快，走廊的花饰窗格轻巧、优雅，让我们几乎忘记了那高大石头建筑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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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尔主教堂北 1194年
侧翼廊的大门
麦基洗德、亚伯拉罕和摩西 上图的局部
门廊两侧的雕像同样使人感到轻巧、飘逸，建筑哥特式教堂门廊的艺术家更是使每个人物都活了起来。相较于之前的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哥特式雕刻家在用一种新精神对待他的工作。在他看来，雕像不仅仅象征神圣并且庄严地提示道德的真理，他还觉得，每一个人物想必都是一个真正的独立形象，它的姿态和它的那种美都跟相邻者有别，而且个个都富有独特的尊严。
斯特拉斯堡主教堂南侧翼廊的大门 约1230年
圣母安息 上图的局部
1200年以后，在法国及其邻国，陆续涌现出很多新的宏伟的主教堂，而这些艺术家也在试图用新颖的手法去丰富前辈们的成就。哥特式雕刻家感兴趣的已经不只是要表现什么，而且还有怎样表现的问题。正如希腊伟大的觉醒时期一样，他们又一次开始观察自然，但与其说这是对自然的模仿，不如说是从自然中学习怎样使形象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然而，在希腊艺术和哥特式艺术之间，在神庙艺术和教堂艺术之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异。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艺术家主要关心怎样构成躯体美丽的人像，而在哥特式艺术家看来，那些方法和诀窍都不过是一种手段，他要达到的目的是把宗教故事叙述得更令人感动和信服。他表现宗教故事不在于故事本身，而在于其中的启示，在于使信徒可能从中汲取的安慰和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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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3世纪这个伟大的主教堂时代，法国是欧洲最富有、最重要的国家，法国主教堂建筑者的观念和方法在德国和英国已被争相模仿运用，但在意大利的国土上，由于各城市正在作战，一开始并没有多少反应。
尼古拉·皮萨诺 圣母领报，基督诞生和牧羊人
1260年 比萨洗礼堂讲道坛的大理石浮雕
直到13世纪后半叶才有一位意大利雕刻家开始模仿法国艺匠的做法，并且研究古典雕刻方法，更令人信服地去表现自然。这位艺术家是皮萨诺，他在1260年制成的一个布道坛的浮雕作品中，他遵循了中世纪的做法，把几个故事合起来纳入一个画框之内，尽管场面显得有些拥挤，雕刻家还是设法把各个事件安排到恰当的地方，并表现出生动的细节。皮萨诺也学会了古人的那些方法来显示在衣饰之下的身躯的形状，并且使人物显得既高贵，又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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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响应哥特式艺术名家的新精神方面，意大利画家甚至比意大利雕刻家反应得更慢。不过我们要承认，同样是立意重视自然，雕刻家的工作就比画家要容易。对于用短缩法或明暗色调造型来产生景深错觉这件事，雕刻家无需发愁，因为雕像是直接立在实际的空间和光线之中。而在意大利艺术中就出现了一个天才，他把哥特式雕刻家的富有生命的形象转化到绘画中去，这个人就是佛罗伦萨画家乔托。
乔托 信德的拟人像
约1305年 湿壁画局部
乔托最著名的作品是湿壁画，乔托笔下的高贵形象跟哥特式雕刻家的作品有着相似之处，但它不是雕像，而是给人圆雕感的一幅画。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手臂的短缩法，脸部和颈部的明暗造型以及衣裙中的阴影。像这样的东西已经有1000年之久完全不画了。乔托重新发现了在平面上造成深度错觉的艺术。
乔托 哀悼基督
约1305年 湿壁画
上图的局部
对于乔托来说，这一发现不仅自身就是一种可供夸耀的手法，而且使他得以改变了整个绘画的概念。他能够造成错觉，仿佛宗教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眼前，这就取代了图画写作的方法。对乔托来说，绘画不仅仅是文字的替代品。我们记得早起基督教艺术曾经恢复古老的东方观念，为了把故事讲清楚，就必须把每个人物都表现出来，几乎与埃及艺术的做法一样。而乔托抛弃了那些观念，他不要那样的简单方法，而是让我们信服地看到每个人物的状态和神情，仿佛亲眼看到真实事件是如何发生的一样。
乔托的盛名到处流传，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尽管以前也出现过艺术名家，但是他们经常不在作品上署名。只有从乔托那个时代以后，首先是在意大利，后来又在别的国家里，艺术史就成了伟大艺术家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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