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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为 | 他把梦露猫王照片复印几遍,就成了最值钱的当代艺术家

90年前的今天,美国“钢铁之都”匹兹堡郊区,一对斯洛伐克移民夫妇迎来了他们的第三个儿子,取名安德鲁·霍尔拉(Andrew Warhola)。日后,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安迪·沃霍尔。

他是“波普艺术之王”,更是当代流行文化的“大预言家”。 

他很早就意识到艺术与商业难以分割;他的名言“在未来,人人都可成名15分钟”,预见了这个全民造星时代的到来;他热衷自拍,喜爱用“即刻”照片记录个人生活,算得上是最早的Instagramer了。 

想要了解一个真正的沃霍尔?他说“只需看看我的绘画、电影和我的外表,没有什么隐藏其后。”

安迪·沃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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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时,沃霍尔得了一种中枢神经系统疾病——“西登哈姆氏舞蹈病”,发病时会手脚抽搐,无法控制情绪。

他总是在小学暑假发病,由于在煤矿工作的父亲很少在家,陪伴在旁的总是母亲。母亲鼓励他画画,每当他画完一本着色本,就会给他一条巧克力棒作为奖励。

因此,他常卧病在床,被同学视为异类。画画、听收音机、收集电影明星照片,成了他孤独童年的慰藉。

位于匹兹堡的沃霍尔童年的家

多年后,沃霍尔感谢生病的这段日子对他的性格形成、艺术偏好有着重要意义。他后来接受采访时曾说,他不是特别受人欢迎,虽然有几个朋友,但是都不是特别亲近。当他看到朋友们倾诉心事的时候,觉得自己总是被排除在外,没有人对他倾诉。

这场病也让他对自己的外表不自信,却又格外在意。在他20多岁时,沃霍尔就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稻草色,后来他又干脆剃掉真发,换成了一头银灰色假发。在他30岁生日之前,他又进行了隆鼻整容手术,不过他自认为手术很失败。

沃霍尔是家中唯一的大学生。1945年,他进入了卡耐基技术学院(现在的卡耐基梅隆大学)学习设计。

一毕业,他在同学菲利普·佩尔斯坦的建议下前往纽约,成为了商业艺术家,为《Vogue》《时尚芭莎》《纽约客》等杂志画插画。

不过,初到纽约的沃霍尔为了省钱,不断地搬家,还曾与17个人住在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比人更多的是蟑螂。有次,他带作品集去《时尚芭莎》杂志办公室,一打开作品集,就有一只蟑螂跑出来,令他颇感羞辱。 

沃霍尔从不掩饰对商业的热衷,他说自己一直是个商业艺术家。“赚钱是一种艺术,工作也是一种艺术,能赚钱的商业是最好的艺术。”

他为百货公司的设计橱窗和广告,还为女鞋设计广告,《纽约时报》每个星期都登,整个五十年代,沃霍尔都是一个成功的商业艺术家,他也频频获得美国平面设计奖。

沃霍尔与母亲关系密切,小时候母亲培养了他在艺术以及流行文化方面的爱好,1952年,沃霍尔的母亲也搬来纽约,和他一起住。

他们在公寓里养了很多只猫,在沃霍尔的插画中,也留下了母亲的笔迹。后来,他和母亲曾一起画过一本插画——《二十五只叫萨姆的猫和一只蓝猫咪》。

《二十五只叫萨姆的猫和一只蓝猫咪》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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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沃霍尔迎来了他整个艺术生涯的转折点。他开始用美国日常生活中的物品为材料进行创作,诸如金宝汤罐头、可口可乐瓶、美钞以及漫画作品等。

波普艺术为他带来了名望、金钱与成功。

这一年,洛杉矶费鲁斯画廊展出了沃霍尔的成名作《金宝汤罐头》,他画了32个金宝汤罐头。 

安迪·沃霍尔的成名作《金宝汤罐头》,1962年

沃霍尔将美国超市中随处可见的罐头形象冷冰冰地复现在画布上,被评论家解读为是对当时美国消费文化的最好体现。

沃霍尔自己却经常拒绝评论他的作品,他总是让别人来替他回答,然后做出“是”或“不是”的回应。对于这幅成名作,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画大家每天使用,却从来不去想它的东西”。

还是这一年,沃霍尔开始思考如何快速、批量地生产作品。他和助手采用丝网印刷技术,创作了一系列名人头像,诸如玛丽莲·梦露、“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伊丽莎白·泰勒,还有后来的毛泽东。

其中,《玛丽莲·梦露》是最受关注的一个系列。沃霍尔变换底色和色彩搭配,一遍遍复制着这个好莱坞性感女星的头像。

安迪·沃霍尔《梦露》

安迪·沃霍尔《毛泽东》

当时有评论这样写道:“沃霍尔的画就像福特生产组合作业线的汽车,每一张虽是不同的颜色,可是每张画像都是相同的内容。”

这是否意味着沃霍尔对于美国消费主义的否定呢?未必如此。

谈到“可口可乐”系列。他曾这样说:“美国这个国家最伟大的地方在于,它开启了这样一种传统,最富有的人和最贫穷的人基本能买到同样的东西。总统喝可口可乐,伊丽莎白·泰勒喝可口可乐,你也可以喝可口可乐。一瓶可乐就是一瓶可乐,不会因为你钱多就能买到更好喝的可乐。”

安迪·沃霍尔《可口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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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安迪·沃霍尔对消费主义的态度如何,他的作品,后来都成了最具消费价值的现代艺术品。沃霍尔被称为“一个人的道琼斯”——艺术市场的晴雨表。1996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从一位洛杉矶商人手中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沃霍尔的“金宝汤罐”系列,而当初这位商人是以1000美元购得的。这次交易成为了沃霍尔作品价格的第一个分水岭。 

2008年,沃霍尔1963年的作品《八个埃尔维斯》在一次私人洽购中突破了1亿美元的大关,沃霍尔的名字与毕加索、杰克逊·波洛克、威廉·德·库宁、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一同位列亿元俱乐部中。就在前一年,沃霍尔作品刚创下个人的拍卖纪录。1963年的作品《绿色车祸》在纽约佳士得拍出了7172万美元。

安迪·沃霍尔《八个埃尔维斯》,1963年

2013年在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他的丝网印刷作品《银色车祸(双重灾难)》以1.05亿美元成交,打破了艺术家个人拍卖纪录,成为其拍卖破亿的首件作品。

即便在动辄数千万美元的沃霍尔作品中,这也是首屈一指的高价了。

安迪沃霍尔《银色车祸》,1962年

这件作品描摹了车祸现场伤者扭曲的身体从汽车残骸中爬出的一幕。沃霍尔在画布的一边展现了死亡,在另一边用空白展现了死亡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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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曾用一片银色闪耀了整个曼哈顿的“工厂”诞生了。

这是原本位于纽约第47街五楼的一间艺术工作室,被沃霍尔用银色锡箔纸、银色油漆进行装潢。

从此开始,沃霍尔不仅仅是一个波普艺术家,还是一位电影导演、摄影师,一个派对明星、社交达人。大卫·鲍伊、鲍勃·迪伦、卢·里德、杜鲁门·卡波特等都是“工厂”的常客。

安迪·沃霍尔(前排右一)与宾客们在“工厂',1986年

“工厂”时期,沃霍尔拍了300多部地下电影,极具实验性,大部分都是相当怪异甚至是带有情色意味的。性、毒品、异装癖、同性恋,在他的影片中都不是禁忌话题。

沃霍尔对电影的理念如同他创作波普艺术作品一样,对影像机械式的不断重复。

他的第一部电影是1963年的《睡》,片长近六小时,拍摄诗人约翰·吉尔诺睡觉的状态。影片中没有台词,只有吉尔诺沉睡的样子。他曾这样描述这件作品:“他的胸在呼吸,偶尔,他会动一下。他的脸,哦,实在太美了。” 

同时期的另一部电影《吻》,拍摄了13对包括男女、男男、女女情侣接吻的特写镜头,每对情侣亲吻三分半钟。这件作品被认为是对美国电影制作法规“海斯法规”的嘲弄,该法规禁止演员有超过三秒钟的唇部接触。

沃霍尔电影《吻》

无论是沃霍尔的波普艺术,还是实验电影,都给他带来了不少争议。

《黑衣人3》中,安迪·沃霍尔被设定成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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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6月3日,悲剧发生了。当沃霍尔与几个朋友一同走进“工厂”时,被等候在那儿的一名激进的女权主义者瓦莱丽·索拉纳斯开了三枪,前两枪没打中,第三枪击中了他的右胸。沃霍尔的肝、脾、胆囊皆受伤,被送往医院,经过五个半小时抢救后,活下来了。

索拉纳斯此前曾出现在沃霍尔的电影《我,一个男人》当中。袭击事件的当天晚上,索拉纳斯主动出现在警察局,审讯时,她声称,与沃霍尔的恩怨是这样的:

1967年,索拉纳斯曾经交给沃霍尔一个剧本,名字:《抬起你的屁股》,后来她请求沃霍尔归还。沃霍尔却说,弄丢了,索拉纳斯要求他赔钱。沃霍尔不干,但是答应在电影《我,一个男人》中给索拉纳斯一个角色,作为赔偿。

索拉纳斯

索拉纳斯最终获刑三年,沃霍尔拒绝作为证人告发她。但是此后沃霍尔一直生活在担心被再次谋杀的恐惧中。

这次袭击事件之后,沃霍尔的艺术创作又有了一次转变。他重新专注在绘画上,在此后的十年里,创作了包括《头骨》在内的丝网印刷作品。对于死亡的恐惧,都反映在这件黑色的骷髅里。

安迪·沃霍尔与骷髅

安迪·沃霍尔《头骨》

与此同时,沃霍尔的事业心也变得越来越强。他开始创办《Interview》杂志,定义了整个70年代。很多采访都是沃霍尔操刀,以“Q&Andy”栏目刊登了社会名流、艺术家、音乐家等人最个性化、最私密的回答。

他还频频出现在纽约最传奇的夜店Studio 54,“我有社交病,每天晚上都要出去玩。”

每次去夜店也好,或者各种派对活动,沃霍尔都会随身携带照相机。拍照片就像是记日记,只不过当时还没有Instagram这样的社交网络。沃霍尔一生拍摄了好几万张快照和宝丽来照片。

他镜头下星光熠熠:约翰·列侬、米克·贾格尔、拳王阿里、球王贝利,更多的还是自拍照。

沃霍尔镜头下的约翰·列侬

沃霍尔镜头下的球王贝利

经常手持相机的沃霍尔

沃霍尔人生最后的几年里,他还涉猎了电视,主持了一档脱口秀节目,名字叫《安迪·沃霍尔的15分钟》,但这档每期都有半小时。

1987年年初,沃霍尔被诊断出胆囊感染,医生建议手术。他以“鲍勃·罗伯特”的假名住进医院。手术定在一个周六,第二天即2月22日早晨6点半确认死亡。有猜测是因为周末医院护理人员失职造成的。

关于死亡,沃霍尔经常想,“当我要死的时候,我不相留下任何剩余物,而我也不想成为剩余物。我真希望自己能发明像牛仔裤这种能被人牢记的东西。”

沃霍尔葬在他的出生地匹兹堡,他虽然没有发明像牛仔裤这样被人牢记的东西,但是每年总有朝圣者带上他经典作品中使用的元素——一罐金宝汤罐头或一瓶可口可乐。

沃霍尔的墓碑前,总是有朝圣者带来金宝汤罐头、可口可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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