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的大丽菊、桔梗、牵牛、蒲公英和马兰从中,她纤细、认真地开放着火柴头般大小的粉红。它是那样的渺小,以至于让人们忘了给它起个名字。所以在这丛用色彩交谈的花之中,她很安静地聆听着,观望着。
秋季的天空,高深寥远。几丝淡淡的游云,牵出隐约的思绪,也是淡淡的,落寞着。一只飞舞的蝶,翩翩地漫步在花丛中,让阳光映出熠熠的鳞光。那鳞光随着翅的伸展滚动出梦幻般变化的流彩,印衬了花儿们简单的美丽。
哎,他是多么的漂亮呀!小花低声地叹息着。终于,那蝶注意到了高挑的大丽菊,在大丽菊的仰视和拥抱下,他从容地亲吻着她。先是惊愕这种亲密,随即,小花又沉浸于这种亲密所带来的遐想之中。这使她差红了脸,连绿色的花萼也透出了丝丝红晕。迷蒙中,那美仑美奂的蝶又梦一样地离去。
匆匆地,又飞来一只蜂,嗡嗡地、飞速地来往与马兰和牵牛之间,理所应当地品味着马兰和牵牛珍藏的花蜜。马兰和牵牛在小花羡慕的目光中,补偿了蝶带走的失意。她们开始对小花微笑。在她们贵族式友好而宽容的微笑中,小花感受了从没有过的燥热。她开始盼望着风的到来,让秋天清凉的风驱走迷漫在胸中的焦灼。
她知道风儿已经来了。因为她听到和看到了,在风的抚慰下,桔梗清脆的铃声以及蒲公英飞扬的幸福。她真的太小了,以至于在花从中,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她只有在桔梗重新的沉默中,看着蒲公英挽着风儿的手,走向另一处芬芳。
躲在天边的云,开始在原本碧蓝的天空聚集,翻卷出层层黑色的浪。一丝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振颤,游遍小花的全身。她听到了几乎干枯的叶子在无法控制地发出簌簌的声音。望着因长久没有水的滋润,已经干薄的叶子上青筋般暴出的叶脉,她有点自艾。这自艾使加剧了她内心深处的焦喝。
云越来越厚,厚的完全遮蔽了阳光,厚的承载不了自身的重量,黑鸦鸦地压向了地面。雨早耐不住了,他们在胶着的云中上下奔突,终于在耀眼的闪电和低沉的炸响中,冲向了地面。小花看到了一棵最大、最清澈的雨滴飞向了她……
那泌入心脾的清凉和只有她能感觉的一声脆响几乎同时发生。这折断脖颈的脆响酥酥地传遍她的每个叶脉的末梢,她沉迷于这种感觉,本能地紧紧拥抱着雨滴,坠入地面。
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新。只有地面上的积水,让人想起刚才发生了点什么。小花安详地躺在地面,意识弥留之际,她看到了一个花骨朵般的小女孩正目的明确地向她走来。于是,她竭力将已散漫的目光集中起来,和那走近的女孩目光相对。在纤尘不染的清澈中,她看到了自己柔软地躺在女孩温暖的指尖。这温暖让她有了一种模糊的舒展,既而是脱离了重感的漂忽。她开始感觉自己在飞。
是不是我要飞到云上去,去到那雨住的地方。在永远失去感知的最后臆想,让小花没有了死亡的悲伤。
小女孩并没有察觉指尖游离而去的生命。她目光中透着惊喜,将小花举到一个女子面前:妈妈快看,多小的花耶!女子穿着质地高贵但样式过时了的上衣,苍白的脸上依稀残存着曾经的美丽。她看到女儿指尖的花,责备着女孩: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许揪花,好好的,为什么要弄死它。等委屈的女孩解释完,她象是安慰女儿般地低低地哦了一声:是雨把它打下来的。小女孩扬起头,疑惑地望着母亲:书上不是说雨露滋润禾苗壮嘛,雨怎么会弄死花?
那女子蓦地感到有一根烧红的针,真切地插在她毫无准备的心中。女儿天真的目光,让她怜悯地抚摸着女儿黝黑的头发。呆呆地,她凝视天边裹着金边的游云,如望着一段不想触及的往事。
半天,她才自言自语:也许是花等的太久,也许是雨来的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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