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耳光

初三那年，我赶上了非典，全国各大小学校都放假了。我也驮着被褥回家去了，爷爷买了好几袋板蓝根还有两根体温表，要知道这些东西在当时是很紧俏的。每天早晨我们都要到打麦场集合，跟老师上报体温。爸爸虽不说却满是担忧:都放羊了，还能考好了呀？

中考结束了，我却不能踏踏实实理所当然地看《流星花园》。因为爸爸是不允许我们做子女的游手好闲，下地又干不了重活，所以在自家服装厂剪了一个月的线头。当然有时也会做些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比如压衬和钉扣。后来分数出来了，235分，满分是360分啊，县高中的普通班也不会录取我的。

傍晚七点多，刚从地里回来的爸爸满头灰尘，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吃饭间得知了我的中考成绩，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那是一束能杀人的光。狠狠地摔下筷子说了句：“别上了，就这样的成绩能去哪？以后也学不出个名堂，你还有弟弟妹妹呢。”

爷爷反驳：“她下来能干嘛吧？这么瘦小，种地也种不了啊。”

“种不了就要饭去！”

“你这是当爸爸说的话吗……”爷爷越说越激动，我低着头早已泪流满面，不敢出声，怕他们听见会更闹心。

“啪！啪!”爷爷站起身，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抬眼，透过余光看到爷爷因生气而颤抖的手，这两个耳光打在爷爷脸上却抽疼了我，当即发誓：只要让我上学，我一定学出个样子！

后来在姑父的帮助下，我进了私立高中。全年级倒数几名的我，没有心思去琢磨同学看我的眼神，不想去抱怨老师们对我的态度，不再敢浪费每一分钟。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悄悄溜进教学楼开始学习，每晚熄灯后总会在被窝里偷偷打开手电蒙上被子看书到十二点。我的目光再也没有从老师身上移开，我的心思再也装不下其他。

害怕吗？整栋楼被黑暗吞噬，楼外的白蜡树被吹的沙沙响，真的很害怕。累吗？每天睡眠不足，还要听课写作业查漏补缺，真的很累。苦吗？不敢有一丝松懈，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所有的一切都憋在心里，真的很苦。可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一记耳光，哭着也要坚持下去。

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我考了班级第五名，老师们都看到了我的进步，全校家长会上，爸爸在台下看到了我上台领奖，虽然它只是一个进步奖，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最好的肯定。我把奖状拿回家给爷爷看，爷爷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自己的孙女有多优秀。每看到这一幕，我都暗下决心。

高一下学期结束了，我跻身到了全年级第五名。我一定考上大学，让爷爷高兴，以我为傲。可是就在端午节前夕爷爷离我而去了，我再也看不到爷爷的笑容，再也听不到爷爷的歌声了。

至今，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回家给爷爷烧纸，跟爷爷说说我最近取得的成绩，说说我对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