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年她只有二十岁,一人跑到公安局去自首。公安人员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很是诧异。一头乱发,一身廉价的衣服,一双黑色皮鞋,鞋面已经裂开。
我说我来自首,警察问我做了什么事,来自首。
我告诉他们我杀人了。
这下我吃惊不小,我看着面前的女人,黝黑的脸,粗糙不堪的皮肤一看就是长期风餐露宿的结果。我暗自担心自己是在和一个杀人犯说话。
她却未注意到我的紧张,沧桑的眼睛里透露着悲凉。
警察问我杀了谁,我说是我的嫂子和未出世的侄子。警察然后问了我很多问题,我挨个回答他们。可是待我回答完,他们却放我走了。
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微微抬眼,开始了一段长长的叙述。
那个时候村子里,庄户人家都穷。为了给我哥哥娶媳妇,父亲把我许配给了唐一,那个人全村人都知道,很楞。可是我家太穷了,而且我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给哥哥娶不起媳妇,只能通过换亲。
三家人连着换亲,都是为了自家儿子娶上媳妇。
虽然我家穷,我哥哥却是个好人,他们两人看对了眼,于是顺利结婚了。另一对换亲,也就是唐一的姐姐和我嫂子的哥哥也顺利结婚。而我,不甘心。
父亲为了让我和唐一培养感情,把我打发去和唐一一起打工。我不情不愿,却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不想哥哥一辈子打光棍。可是那个人什么不干,只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喝玩乐。
我多次告诉他,如果他好好干,我会跟他好好过的,可是他每次都很不耐烦。有时候他还会打我。
有一次,他喝多了,我再次劝说他的时候,他发起了酒疯,要强迫我。我虽然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大,和他扭打起来,再说他喝醉了酒。我趁机跑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能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他多次找我,我始终不同意和他好。然后他说他爱我,所以恨我。他要去我家说理去。我当时只想我躲在外面,父亲和哥哥也拿我没办法,可是没想到出了大事。
他去我家找我哥哥说理,可是哥哥不在家,只有嫂子在家。嫂子人好,留他吃饭,然后对他说,哥哥打工,年底才能回来。他就离开了。
谁知道这天杀的没有离开,当夜晚来临,他偷偷潜进我哥哥家的院子,进了屋子。狠心的人,杀死了我的嫂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逃跑了。
“那你为什么去自首?又为什么说是你杀死了自己的嫂子?”我不解得问道。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径自说了下去,也许憋了太久,她要疏解内心的迷茫和痛苦。
第二天,我爸发现我嫂子那屋一直没动静,去敲门,也没有应答。我爸怕嫂子出事,也不顾公公的身份了,闯了进去。嫂子趴在地上,我爸身体不好,拉不起嫂子。先是赶紧叫了村里大夫,待大夫到了却说嫂子已经不行了。
嫂子娘家人得信后,来了很多人,把我们家都砸了。一点事就能传遍全村,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所有的人就连附近村子的人也都来看,村子给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人想起报警。
我哥哥从外地回来,给嫂子的父母磕头赔罪,他自己也难过的要死,他很爱嫂子,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哥哥悲痛不已,可是也得强打精神,处理嫂子的后事。
之后我哥到我打工的地方来找我。而我还不知道这一切,我哥哥带着农药和绳子来的。
他给我讲述了这一切,最后,他对我说:喝药还是上吊你选一样吧。
我怕极了,我跑了,在哥哥眼皮底下逃跑了。我知道哥哥不忍心。
我在外面流落几天,没着没落,心里痛苦至极,于是去自首。警察听了我的叙述,没有拘留我。
我就开始了寻找唐一的路,这一找就是二十几年,可是就是找不到。
我问她,有没有结婚?她苦笑,没有,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在那个穷困的年代,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没有受过教育的乡村女子,能有什么样的出路呢?
我只是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为难自己。她只是笑了笑,起身坐上客车,又踏上了她的行程。
一年后,我从报纸上看到,逍遥法外的那个人落入法网,也看到了她,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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