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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印象(二):火锅 火锅

冬天若做一桌菜,很快便冷了,能自始至终保持温度的菜肴,除了火锅,别无他物。

小时候在江南,我们家有一个紫铜火锅炉,中间是烧炭的,吃火锅时中间的炭火烧得红红旺旺的,盖子揭开,就可以烫各种菜。

那时没有很薄的涮羊肉,只有大块的羊肉放锅里炖,汤会越来越鲜。冻豆腐肯定要有,爸爸最爱吃。小时候很奇怪,为什么好好的豆腐放在院子里,冻一个晚上,切开就有很多小孔了。冻豆腐烫起来好吃,大概那一个个小孔,将汤里的鲜味都吸进去了。还有生腐,就是油豆腐,道理跟冻豆腐一样,也是特别鲜。芫荽和大白菜是一定有的,大白菜到后来烫得软软的,爸爸说”赛羊肉“了。

爸爸通常用个瓷缸装了开水,里面放个酒杯烫酒喝。哥哥会陪着喝一杯,妈妈也会用爸爸酒杯咪一两口。我很渴望,爸爸便用筷子沾少许让我嗦一下,结果辣得张嘴眯眼,逗得他哈哈大笑。

类似小时候家里的紫铜火锅炉

妈妈有时会说起在北京吃东来顺的情形,说有很多调味料:芝麻酱、花生酱、酱豆腐、糖蒜、韭菜花、鱼露等。羊肉特别嫩,叫:“东来顺的涮——真叫嫩”。羊肉一涮即熟,久涮不老,吃起来不膻不腻,味道鲜美。我先是被妈妈说的调料迷住了,后又被薄羊肉吸引。哥哥是吃过的,我那时太小,没吃过。

今年去坝上,才知道老北京的羊肉为什么这么好吃。坝上的羊肉是供北京的,坝上羊会吃一种叫野葱的植物,野葱会自动去除羊膻味,过去牧人是一路放羊进京的,羊肉当然好吃。

我后来去北京终于吃了东来顺,慕名已久的涮羊肉,果然名不虚传。羊肉鲜嫩味美,肥瘦相宜。调料比妈妈说的还要多,特别好吃。

涮羊肉已有数百年历史。明代《宋氏养生部》和《清稗类钞》均有记载,原为宫廷菜肴,清末民初渐流传入市,后风行全国,成为大众喜爱的冬日菜肴。

潮汕牛肉火锅

最早记载涮肉吃的,是宋朝福建泉州人林洪,他写过一本《山家清供》。书中说:游武夷六曲,访至止止师,遇雪天,得一兔,无庖人可制。师云:“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

林洪在山里抓了只野兔,切薄片,将热汤中的肉片中拨来翻去,肉片色泽如云霞,遂取名“拨霞供”,诗云:“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

到了深圳,广东人吃火锅称为打边炉。吃得多的是潮汕牛肉火锅,牛肉切得极薄,放到锅里,十秒即捞起,肉嫩鲜美。我去汕头吃牛肉火锅,必点牛肉丸。这种牛肉丸的制作过程,师傅用力摔打,将牛肉摔打得十分有劲道,所以,牛肉丸弹牙鲜美,天下一绝。

师傅正忙碌着片牛肉

广东还有一种火锅是顺德粥火锅,我吃过的一次是两层蒸锅,底部锅里类似米汤的稀粥,上面蒸各种海鲜和鱼,最终那锅粥就成了海鲜粥,自然是鲜的。

东北的白肉火锅没吃过,倒是看过汪曾祺在《肉食者不鄙》中写到的:“白肉火锅是东北菜。其特点是肉片极薄,是把大块肉冻实了,用刨子刨出来的,故入锅一涮就熟,很嫩。白肉火锅用海蛎子(蚝)作锅底,加酸菜。”

海鲜做锅底,薄肉涮着吃,应该也是好吃的。

顺德粥火锅

当然,说到火锅,最不能绕开的就是重庆火锅。深圳有很多重庆火锅,我在成都吃的更过瘾,想什么时候去重庆,吃一回地道的重庆火锅。

我吃重庆火锅还是跟以前的四川同事,学着用蒜蓉香油碟,她说这样吃不会辣,试过后果真如此。通常会选鸳鸯,不过往往到最后,鸳也成了鸯,都辣了。

重庆火锅不分季节,夏天也照吃不误。孙郁在《关于林斤澜》中,曾提到林斤澜和汪曾祺大夏天吃重庆火锅的情形:“我们到达重庆时,正是三伏天,那时宾馆里没有空调,只有电扇,我和一位老弟守在电扇前还觉得浑身溽热难耐,汪老和林大哥居然坐在街头的红油火锅旁边,优哉游哉地饮白酒,刷毛肚肺片

重庆火锅

古代文人很多爱吃火锅,爱菊的陶渊明发明了菊花火锅,在火锅中投入点点菊花瓣,油腻即变清淡。据说慈禧太后就特别爱吃菊花火锅。

唐代火锅,多用陶制,叫“暖锅”。白居易著名的那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就是吃火锅饮酒的场景,诗中的“红泥”即陶火锅。

自家涮羊肉火锅

梁文道说:“火锅是最极致的团圆。所有食材共时出现共时享用,每一种东西都染上了别的东西的味道,是彻彻底底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寒冬,家人围炉,灯火可亲。

人的追求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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