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严监生临死之时,伸著两个指头,总不肯断气,几个侄儿和些家人,都来讧乱著问;有说为两个人的,有说为两件事的,有说为两处田地的,纷纷不一,却只管摇头不是。赵氏分开众人,走上前道:“老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盏灯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合家大小号哭起来,准备入殓,将灵柩停在第三层中堂内。次早打发几个家人小厮,满城去报丧。族长严振先,领着合族一班人来吊孝;都留着吃酒饭,领了孝布回去。”——节选自《儒林外史》第六回《乡绅发病闹船家 寡妇含冤控大伯》这段文字的主人公是严大育,字致和,世人称其“严监生”。这个故事也以《二茎灯草》为题选入小学课文。可以说,严监生是名扬四海的人物。可怜的严监生,却一直被扣以“中国吝啬鬼”的大帽子而九泉含冤。我不明白,一个气数将近的丈夫,想给留在人间的孤苦无依的妻儿省点灯油钱,怎么就是吝啬鬼了呢!这是典型的会过日子的男人啊。相信读过《儒林外史》第五回的伙伴们,一定也同情严监生。与结发妻子生活二十年没有儿子。这才纳赵氏为妾。赵氏与他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遗憾的是,严监生死后,他的白胖儿子也得了天花夭折了。唉,命苦。他虽有个哥哥,但是却被哥嫂欺压,还要为哥哥“擦屁股”。先说被哥哥欺压。第五回,他曾托孤于王德、王仁兄弟,希望儿子“免得像我一生,终日受大房里的气”。再说,为哥哥“擦屁股”——哥哥严贡生因霸占邻居王小二的猪,敲诈黄梦统的利息被官府通缉,一跑了之。严监生胆小又要面子,就留官差吃了酒饭,拿两千钱打发他人。后来,听王德、王仁建议,给了王小二的猪钱,作废了黄梦统的借约,加上在衙门使的钱十几两银子。钱花也就罢了,关键他哥哥还恬不知耻地怪他软弱无用。他对妻子有情有义,二十年相濡以沫,自然想着白头偕老。苦命的是,王氏跟他受了一辈子苦,没享得福,先他而去。他“哭着走了进去”。后来,发现了妻子为家里积攒下来的钱,想着妻子的好,“又哭了一场”。你看他家财万贯,都没花自己身上。平日里“猪肉也舍不得买一斤”。要是儿子要吃时,便在熟切店内买四个钱的哄他。妻子王氏病了,给她用人参、附子,而他病了却不舍得银子吃人参。一辈子苦到头,把自己苦死了。典型的“钱多呢,人没了”。他死后,钱留给扶正的赵新娘了,可是他那黑心的哥哥却要赶走赵新娘,私吞他的家产。幸好汤知县“主持公道”,否则真是家破人亡!所以,好心的读者们,莫要再笑严监生“吝啬鬼”了。他真的是个可怜鬼!最可怜的是,他本可以多活些时候,稍稍享点清福,却硬生生被吴敬梓给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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