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毕飞宇（二）| 读《小说生活》

毕飞宇与张莉的对话录《小说生活》是一本有意思的书。它不同于一般的散文，并非一个人分享他的人生阅历与生命体验，而是两个富有知识与智慧的人就一系列话题展开对谈。这其中有情感的共鸣、思维的碰撞，甚至还有学识的较量。

因为两位作者我就见过，也熟悉他们说话的语调，所以边读边把文字转化成二人面对面的访谈。一本书也就立体起来。甚至，我能脑补他们谈论某一话题时的微表情。读这本书完全不会瞌睡。更何况，我还要通过它来深入了解毕飞宇的成长经历、创作历程、写作技巧及艺术追求呢。

一场长长的访谈看完了，我自然要写点东西。

读之前，我心里就有两个问题。刚好这个问题都找到了答案。

问题一：毕飞宇何以成为毕飞宇？

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我能力有限，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

首先，毕飞宇是一个天赋型的作家。他对语言文字有很强的敏感性与创造力。《哺乳期的女人》里带着一种诗意与哀愁的调子，温柔细腻，又蕴藉深刻。让人读来想到汪曾祺的《受戒》。尽管两部作品的内容完全不同，但是那种纯净的感觉很像。这当然是毕飞宇的思想与情感使然，但我更觉得要归功于他言语表达上的功夫。这是有天赋的，就像汪老在语言上的天赋一般。

其次，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成就了他。少年时期“无根”的漂泊与青年时期的广泛的阅读都滋养了他的生命。他在央视纪录片《文学的故乡》里，说由于自己的父亲是被领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也是一个没有祖先的人。但作为一个作家，他可以在虚拟的世界里写写那块土地和祖辈。他像是大地上的游侠儿，铆足了劲儿往前冲，寻找到了思想的边界，也找到了文学的故乡。这般看来，特别的境遇恰恰成就了他。所以，他才有《地球上的王家庄》《平原》《玉米》等代表作。而青年时期中外名作的阅读及哲学的探究，也为他打开更为辽阔的写作视野。曹雪芹、鲁迅、福楼拜、别林斯基、列夫托尔斯泰、海明威、博尔赫斯、加缪等大家的作品给他铺展出一条广阔的写作道路。

另外，他的自信、活力、智慧、幽默、顽强的品质也是成就他的重要因素。《小说生活》里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当年他在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校教书时已经开始小说创作，并不断地往《人民文学》《钟山》等一线杂志社投稿，但是常遭遇退稿。后来，他找到时任《钟山》编辑的范小天，并告诉他，你最好发表我的作品，我会给《钟山》增光的。而范小天告诉他：你还需要磨练，这是《钟山》，我不可能拿《钟山》的声誉跟你打赌。

这样的自信给他一股子闯劲，让他果断地走出先锋文学的束缚，走向新的领域，甚至不随世俗，不追时尚，写出《推拿》这样的洋溢着强烈人文关怀的作品。他的活力与智慧，也让他在诗歌以各种篇幅的小说中游刃有余地展现才情。

问题二：毕飞宇的成长历程对我有什么启发？

其实，启发很多，如人的发展绝非一帆风顺，人要有梦想，要善于学习和思考，要和自己较劲。这其中最大的启发是——

作家是写出来的。教师也是上课上出来的。

毕飞宇算不上多么高产的作家，但是他作品的质量是非常高的。《哺乳期的女人》与《玉米》皆获鲁迅文学奖，《推拿》获得茅盾文学奖。另外，还有很多国外的大奖。他的《平原》写了三年半时间，是用时间磨出来的。在《文学的故乡》里，毕飞宇说：“在《平原》的初稿里，我花了很大的篇幅去写这个乡村风俗，我觉得这一部分乡村描写，对小说是有害的，所以我很果断地把那八万字全部删了。”正是有了这样的水磨功夫，所以才有精品。

我们做老师的靠什么立足呢？当然是课堂作品。程翔老师说：“课堂作品是将准确、深刻的理解与精湛的教育教学艺术有机结合的产物。”普普通通的课，绝不是“课堂作品”，没有用心的“公开课”自然也算不上课堂作品。那么，自问一句：你工作十五年了，有多少课堂作品？这个问题，是让我出冷汗的。所以，像作家用心地持续地写作一样，我也要用心地持续地上课。

《小说生活》阅读完毕了，我要回到《小说课》中去了，听毕教授的讲座又有另一番乐趣。与此同时，我还要继续读他的《青春与病》中的中短篇小说。等这些工作做完，我再读《平原》和《苏北少年“堂吉诃德”》。

他不建议我们速读一位作家的作品。所以，我也准备慢慢读他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我还会读他推崇的《红楼梦》与《包法利夫人》。尽管，这两部作品我都读过。但他也说，有些作品四十岁后读，会有全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