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深，有龙则灵。这句特别适用于石家庄西北郊的毗卢寺，因为这座寺院只是一个古代乡村寺院，却因为其壁画成为了当今国之重宝。虽称寺院，但目前毗卢寺不是宗教场所，而是博物馆，因此遵循博物馆体制的规定，周一休息。我们不知道这点，3月18日是个星期一，我们来到这里，却失望地发现其关门了。
2. 紧闭大门的毗卢寺，看上去门面很小，门前也没有几个停车位，一看就是门前车马稀落，游客寥寥，不是一个热门景点。于是，我们转道去了赵县。第二天，在赵县参拜完柏林禅寺，秋雪问是不是直接回京，这样可以更快到家？我说咱们还是绕道，再去看看毗卢寺吧！
4. 毗卢寺真的很小，只是一间普通的乡村小庙。当年人民公社修水渠，把毗卢寺斜切了一角，包括原来的天王殿、伽蓝堂和庙门。现在的大门是补建的，因此不在毗卢寺的中轴线上。寺内的古建，只有释迦殿和毗卢殿，其他的，如鼓楼、钟楼、禅堂、展览室都是近几年建设的。下午的阳光中，释迦殿站在几棵古松下，小得像是一座城隍庙，无人值守，此刻我们是这个寺院仅有的两名游客。我们推开释迦殿的木门，吱呀作响。
5. 佛堂很黑暗，门外的光线猛然射入，仿佛是超新星爆炸照亮了宇宙的那束光。
7. 佛堂的柱梁是非常朴素的原木，好多很扭曲，完全是乡村寺院的本色。佛陀的两边站着阿难和迦叶的塑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民间匠人的作品，显得朴素而真诚。这位面白长身的年轻人是阿难，记忆力超好，他在世尊圆寂后，凭记忆将佛祖所言整理成佛经，行传于世。阿难还可以算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非常有女人缘，因为佛祖最初成立僧团组织时，不允许女子加入。阿难说服了佛祖，从此世间才有了比丘尼。如果阿难再世，一定会拥有无数女粉丝，包括秋雪和珍珠鸟。
9. 转到佛龛背后，另有惊喜。这里有一组规模颇大的悬塑，虽然彩漆剥落，灰尘掩盖，佛像模糊，但依然佛光高大、须弥山重峦叠嶂，倒坐的三尊菩萨安详盘坐在各自坐骑上，几百年风雨不动。人们常说倒坐观音，但文殊、观音和普贤三大士同时倒坐，很少见。倒坐的菩萨，表示冥思，表示超脱，表示慈悲。
10. 释迦殿后是毗卢殿，殿前有两棵唐代古柏，向西倾斜着。毗卢殿也很小，但漂亮得多，因为殿前殿后都有歇山顶抱厦凸出在前，释迦殿平面呈十字形，被称为五花八角殿。我们走进殿门时，恰好无人值守。
11. 佛堂中央端坐着释迦摩尼的法身像毗卢佛，也称大日如来，他两掌向上，食指相抵，这是毗卢佛特有的手印。其背后的佛光艳丽如火，前面有两尊明代石佛，大概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毗卢佛两侧站立着八十年代本地工匠制作的两尊侍女像，显得不那么协调。
12. 释迦殿的四壁才真正令人震撼，壁画上布满了人物、神仙和菩萨！可惜殿内不能照明，不能拍照，我们只能在黯淡的散射光线中欣赏。但见这是一副水陆大会图，表现的是佛家举行超度亡灵的盛典，菩萨、金刚、神仙、帝王、英雄和各色人物俱来赴会。祥云围绕其间，宛若天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神仙紧密地聚集在一起。“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我们仿佛置身在李白的梦中。
13. 每尊神仙或人物边，都有题记，让不懂宗教的我们知道这是谁。我们一幅幅看过去，努力辨识和回忆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神仙名字，这是一个庞大的被古代中国人虚构出来的神仙体系，我们不断恍然大悟地，即兴感叹一番。
14. 更有意思的是东南墙上的人物，有“往来帝王文武官僚等众”，“往古忠臣良将”，“往古孝子贤孙”，“往古九流百家一切街市”等，我们看到了姜太公、诸葛亮和秦琼等。这个市井图上的小货郎在吆喝叫卖，非常生动，可称得上明代市井生活的清明上河图吧。
15. 东北壁上的“梵王等众”。我们不懂绘画技巧，但仔细看去，其画笔流畅，如行云流水，有铁线描、兰叶描等各种技法十二种。要知道，古代画匠在白粉墙上绘画，是不容改笔的，与西方油画不一样，只能一蹴而就，这需要非常熟练的绘画技巧。
16. 这是东北壁上的“十六高僧”和“金刚等众”。我们也注意到，壁画上有大片大片的沥粉贴金。所谓沥粉贴金，就是在壁画上粘贴金银箔，以表现金属的质感，比如武士的盔甲、菩萨侍女的头冠和法器，这让壁画华丽高贵、有立体感、金碧辉煌。
17. 几百年过去，这些壁画保存良好，色彩依然艳丽，真是国宝。幸亏当年修水渠没有波及到毗卢殿，其实只差10米。
18. 我们在独自欣赏中，突然殿内来了很多参观者，并有讲解员。一问才知道参观者都来自北京法海寺的专家。北京法海寺也有一幅同为国宝的水陆法会壁画，这次是他们来毗卢寺做艺术交流。毗卢寺博物馆对此特别重视，派出了金牌讲解员武育红给他们专门讲解，于是我们有幸跟着蹭听。
19. 武育红是一位专家，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她语言流畅，悦耳动听，抑扬顿挫，富有感情。她又进修过中国美术绘画，经常临摹壁画，所以对壁画的讲解绘声绘色。她使用不含紫外线光的LED照明灯，给大家逐幅说明，这比我们自己看，效果更胜十倍。武育红介绍说，毗卢殿壁画上共有508位人物，分为122组，分成上中下三层排列，南边墙壁表现儒家人物，东西墙壁表现道家人物，北墙表现佛家人物。比如这是东壁上的五方五帝。
20. 东北壁本应该是表现佛界人物，但其右下角，出其不意地出现了玉皇大帝。武育红说，这里有一个传说，说是唐伯虎进京赶考，路过毗卢寺，看到满墙精彩的壁画，不仅技痒难耐，画了这副玉皇大帝，还顺便把旁边的小村改名为“上京”。看上去，这幅玉皇大帝图的色调确实与众不同，周边人物都是赭红色调，唯独这尊玉皇大帝以清新的黄绿色为主，颇有些文人画的气质。
21. 武育红带领法海寺专家们在毗卢殿参观时间并不长。她说为了保护这些壁画，要尽量减少光照和空气流动。她带大家到毗卢寺的展厅继续参观。参观人群一走，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把毗卢殿的大门关起来了，我们说希望多看一会儿都不行。原来平时毗卢殿不对外开放，我们只是幸运了。
22. 毗卢寺展厅，按照1：1大小，完全复制了毗卢殿的壁画，完全与原图一样，我在这里拍了以上壁画的照片。可惜的是，复制的壁画，没有沥粉贴金，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23. 毗卢寺展厅中，展出了一对附近乡村出土的汉代男女石雕，据说类似石雕，国内只有这一对，很是珍贵。
24. 展厅门外有一个不明确年代的武士石雕，守卫着国宝。
25. 我们与来自法海寺的专家聊天，越聊越熟，越聊越亲，于是相互加了好友，约定以后去法海寺看壁画，去找他们。
26. 我们买了一本武育红写的书《印象毗卢寺》。在开车回北京的路上，一直在议论今天在毗卢殿的幸运和惊喜。
横屏附图
附图1，释迦殿。
附图2，释迦殿佛龛后的倒坐三大士。
附图3，毗卢寺。
本文是2024年3月19日的记事；
本文为千年的墨家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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