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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略说“金陵十二钗”

[红楼梦引子]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

这支曲子是整个“红楼梦曲”的序曲,由它引出下面的十二支曲子,这里交代的是《红楼梦》的写作缘由,也就是第一回里面所说的“大旨谈情”。而这个“情”,当然不仅仅是儿女之情,所以这部书虽然是以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爱情、婚姻悲剧为主线的,但同时也是一曲女儿的悲歌。

接下来的十二支曲子就分写了十二个女子,也就是“金陵十二钗”的人生悲剧。因为好久都没有细读红楼了,所以也只敢借着这十二支曲子“略说”一下啦。你想啊,“金陵十二钗”的命运或者结局是连红学家都没有研究明白的问题,我一个爱红楼的小女子又能有多深的见解呢?所以呢,我就这么简略地一说,你也就这么简略地一看,就完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详细说说我最爱的《红楼梦》吧。

另外,配图的这套由“金陵十二钗”中的人物水墨画与她们各自的曲子构成的“水墨红楼”是我在网上无意间看到的,因为很喜欢这种古色古香的感觉,于是就借用过来了,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在网上找了很久,都只有这十个人,少了迎春和巧姐两个人的,不知作者为什么没有画这两个人的呢?

[终身误]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这支曲子是以贾宝玉的口吻写的,所谓“终身误”也就是“误了终身”,可以说,在这场爱情婚姻悲剧中,虽然表面上是“金玉良缘”战胜了“木石前盟”,可谁又能说薛宝钗不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呢?谁又能说她不是被这个“金玉良缘”“误了终身”?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唉,宝黛爱情在那个时代从一开始也许就注定了会是个悲剧吧?虽然他们一个是“世外仙姝”,一个是“无瑕美玉”;一个是整天为她的宝哥哥流泪叹息,一个是终日为他的林妹妹牵肠挂肚;虽然老祖宗曾抱怨过两个玉儿“不是冤家不聚头”,虽然王熙凤也曾调侃过林黛玉“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虽然我们知道就算曹公来写,宝黛的结局也一样会是有情人难成眷属,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那个“调包计”,我还是宁愿相信是林妹妹先去而宝哥哥后娶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最终的结局是一样的呀!林妹妹为“还泪”而来,最终又“泪尽”而去。唉,也许真的是“水中月,镜中花”?唉,皱眉又有何用?悲伤又有何用?曹公最爱的林妹妹,宝哥哥最爱的林妹妹,很多人最爱的林妹妹,还是去了呀……



[恨无常]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这支曲子唱的是贾元春,她虽然贵为皇妃,却也难逃悲剧的命运,而且从曲子中透露的信息来看,她可能也是非正常死亡的,所以她才要给她的爹娘托梦,她才要告诉她的爹娘早点“退步抽身”!



[分骨肉]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探春悲远嫁”应该也是很多人都熟悉的情节了吧?这支曲子倒是很象探春的口吻呢,她虽然是“庶出”,她虽然是个女孩儿,但是却非常能干,“才自精明志自高”,有远见、有抱负、有才干,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看来作者对这个女孩子还是有些偏爱的,远嫁总好于悲惨地死去吧?



[乐中悲]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史湘云应该也是作者比较偏爱的一个女孩子了,她心直口快、性格豪爽,爱说爱笑爱淘气,喝醉了就在园子里的大青石上睡着了,以至于后来林黛玉还拿这件事调侃她。她虽然从小父母双亡,在婶子家里一切都做不得主,可是她生活得很快乐,她和宝玉一起大吃烤鹿肉,大谈“是真名士自风流”,她又和黛玉一起做诗联句,真是锦心绣口、满腹文章。她相貌不输于宝钗,才情不亚于黛玉,又比她们俩活泼、开朗、健康,怪不得很多人都说“娶妻当娶史湘云”呢。

可是从这支曲子来看,就算嫁了个如意郎君,生活似乎也总是不尽如人意,虽然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史湘云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一定也是个悲剧!



[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唉,妙玉呀妙玉,你的人生真是没有你的名字那样美妙啊!妙玉虽然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但她才华出众,悟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不轻易称赞别人的林黛玉都赞她是“诗仙”呢。不过,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人生又是那样的不幸,唉,可叹啊可叹!



[喜冤家]

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这支曲子是唱贾迎春的,可惜在这一套水墨画里面没有她的那一张。

从这支曲子来看,迎春的结局应该是姐妹中最悲惨的,唉,一个从来都是与世无争的弱女子怎么竟会误嫁“中山狼”呢?一个美丽、温柔的大家闺秀怎么竟会被虐待致死呢?迎春姑娘也太可怜了吧!

 

[虚花悟]

将那三春勘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贾家四小姐惜春姑娘的命运貌似比她的几个姐姐好一些,用她嫂子尤氏的话说,她本来就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孩子,她对家庭、对家人本来就没有太深的感情,也许是真的看破了红尘吧,皈信佛门对她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解脱吧。



[聪明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王熙凤应该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了吧,她的确很聪明,而且绝不是一般的聪明,你想啊,就凭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奶奶,能在人际关系那么复杂的荣国府中当家主事,又能够在秦可卿死后“协理宁国府”,而且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条,就说明她确实具有非凡的管理才能。就是这么一个深得贾母和王夫人信任与喜爱的“精明强干”的人儿,却也有她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她把钱和权都看得太重了,她的一生都在抓钱、抓权,为了钱、为了权,她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害人性命,所以最后才落了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可悲下场。



[留余庆]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巧姐的图也没有,遗憾!

据说上代人给后代遗留下来的福泽叫“余庆”,按照判词和曲中的交代,巧姐应该是在贾府衰败之后被卖入了青楼,幸亏后来刘姥姥把她救了出来,这是因为当年她母亲一念之仁接济了刘姥姥,因此得到了好报,有点“种善因,结善果”的意思。

 

[晚韶华]

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锈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后人钦敬。

这支曲子唱的是李纨,“晚韶华”是说她晚年享受了荣华富贵,其实是好光景来的太晚了。年纪轻轻就守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了,贾府也败落了,虽然在晚年因儿子当了官而被封“诰命夫人”,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一辈子形同“槁木死灰”,一辈子活得没什么乐趣,这样的人生不也是个悲剧吗?



[好事终]

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秦可卿一直都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她在《红楼梦》中早早就死了,可是曲子中为什么说她是“败家的根本”呢?不明白。



[收尾·飞鸟各投林]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支曲子是整个“红楼梦十二支曲”的总结,也是大观园里众多女子悲剧命运的总结。她们所有人的结局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红颜薄命”,所以她们都入了“薄命司”。

关于这个“飞鸟各投林”,俞平伯先生曾经认为是分指十二金钗,“为官的,家业凋零”,说的是湘云;“富贵的,金银散尽”,说的是宝钗;“有恩的,死里逃生”,说的是巧姐;“无情的,分明报应”,说的是妙玉。“欠命的,命已还”,说的是迎春;“欠泪的,泪已尽”说的是黛玉。“冤冤相报自非轻”,说的是可卿;“分离聚合皆前定”,说的是探春。“欲知命短问前生”,说的是元春;“老来富贵也真侥幸”,说的是李纨。“看破的,遁入空门”,说的是惜春;“痴迷的,枉送了性命”,说的是王熙凤。虽然后来俞先生自己也说这样分配未必妥当,但是大多数还是挺有道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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