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这类建筑,是古代乡村一种聚落而居的防卫设施。有时也用以指军事行动时构筑的临时设施,所谓“安营扎寨”便是。潮州乡村的古寨,大体二种类型,一为方形寨,一为圆寨(少数是近圆的“八角形”等)。前者多存在于平原,后者多建于山区。
在潮州,有两处背景较为独特的方形寨,至今未引起研究者的重视,究其原因,这就是它们既没有橡埔寨和龙湖寨的规模,没有龙湖寨内的众多府第庭院,也没有像道韵楼等圆形、八角形寨子那样的特殊结构。然而,笔者认为,这两处方形寨建寨的独特历史背景,及现存的较为完整的形态,有着它们作为一个特殊历史时段存在和保护的意义。
这两处方形寨就是扬美寨和长美寨。两寨开建时间几乎同时。扬美寨规模较小,落成时间早点,方门,单门进出,现已较破落。寨门嵌一石匾额,高
现在来看潮州当年的形势。据《潮州二千年》载,南明隆武元年(1645年),发生过2起攻打潮州城的事,一为打着“复兴”旗号的明吏黄海如的攻打潮州城;一为于揭阳南塘山举义,自立国号为“后汉”的刘公显部“九军”攻打潮州城,皆被击退。隆武二年,即顺治三年(1646年),清军初进潮州城,潮州诸山寨拥立赵王朱由 ■又被打败。这一年,清将佟养甲下令改用清朝纪元。1648年,即顺治五年,明降清将领、被清朝封为广东提督的李成栋又宣布叛清附明,传檄其辖下府县归附桂王,改用永历年号,为永历二年。而此时,南明潮州府官员却互相倾轧……形势就是如此复杂多变。扬美寨公开刻上隆武的纪年。这里地处海阳与揭阳交界的山区,极可能就是当年南明势力的一处据点。而长美寨只用干支纪年,则是当时明朝旧吏和人民一种民族意识的表现。特别是丘人凤本人更是如此。在长美有关宗谱中,保存着他的一篇谱序,文中不但有“且岁至癸巳清兵破潮城,迄己亥未有宁日……”的说法,且文末落款处,也是“岁次己亥春谷旦,微仕郎南京滁州卫经历十五世孙人凤书”。都是纯用干支纪年,还署上他在明代的官职。文中对“清兵破潮城”等语气,也颇有不敬。此“癸巳”即公元1653年,时已是顺治十年,即是郝尚久在潮州反清,清军破城后大屠杀之时。而己亥已是顺治十六年(1659年),这中间又有“闽兵”入潮(自顺治十二年,即1655年)等于海阳县界内的战争。可见,丘人凤此时的民族意识仍未被销磨。
别看到寨门石刻仅用隆武年号或单纯用干支纪年很简单,清代的文字狱,大多数就是以镇压汉族人民的民族意识为发端。这些做法在当时,可是可致杀头甚至罪及家人族人的大事。手头上正有两宗相对应的清代文字狱的例子,无防列举对照。
清顺治初年,文字狱就已开始。顺治五年(1648年,戊子,恰长美寨丘人凤题款的同一年)就发生了“毛重倬坊刻制艺序案”。当时,毛重倬、胥庭清等人坊刻选文(别人作的文选),在撰写序言时,所署纪年只用干支,不用清朝的顺治年号,被认为是“目无本朝,阳顺阴违,逆罪犯不赦之条”(郑词庵《笔记补遗》)。其结果,毛重倬等人“皆置于法”(都被“法办”了)。而康熙五十年(1711年)发生的“戴名世《南山集》案”,其使用南明帝号的“罪名”又与扬美寨匾相类似。戴名世在编《南山集》(全名本为《南山集偶抄》)时,读到了当时文人方孝标写的《钝斋文集》和《滇黔纪闻》等书。这些著作包含着他的一种民族精神和情结,对清廷多有微词。戴名世将其中的一些纪事、论述引入自己的著作《南山集》中,于是在集中便出现了直称南明三帝年号(弘光、隆武、永历)的记述,又叙述了“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粤,永历之帝两粤、帝滇黔”的史事(徐忠亮《
这里,只用干支纪年和使用南明帝号的情形与此二寨门匾多么相似。而潮州在清初那种与南明小朝廷两者之间的反复拉锯战,更是当时统治者所不能容忍。写在书中尚如此兴狱屠杀,更何况刻在匾额上,堂而皇之地悬于寨门!所幸的是,当时这里没有像赵申乔等人这样的告发者,更没有像康熙初年“庄廷■明史稿案”时,查继佐、范骧、陆圻不知情被列名而首告,最后获赏,没有像吴之荣、李廷枢、陈永明等官痞污吏之既敲榨又告发。若吴之荣这样因贪污被下狱免职之坏蛋,也因此而升官,清廷制造文字狱时,也确实有“吸引人之处”。于是,类似的冤狱惨剧没在潮州发生,两处古寨及其匾额也得以存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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