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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重头戏
(或读或听 乐趣不同)
(文中插图皆取自网上)


大年三十的重头戏
——老太闲聊《红楼梦》之三十二

大家好!我是糊涂老太。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虎年头一天,老太太在这儿先给您拜年啦!祝您快乐,祝您安康。祝您虎年芬芳,祝您好事成双。祝您更高更快更强,就像老虎插上了翅膀!虎威劲扬!虎年吉祥!

哈哈哈,老太有才吧?这家伙,一套一套的都。

把年拜完,咱书归正传。今天该是“聊红”的第三十二集了,这一集咱的话题是:大年三十的重头戏。

 大年三十刚过完,这是春节中最热闹的一天了。阖家团圆、举杯共庆……估计您肯定也是又开心又忙碌吧。不知道年三十这天,您家的重头戏是什么?会不会跟我下面要说的是一样的呢?

那么,我要说的重头戏是什么呢?

——祭祖。

中国人除夕祭祖的习俗,打远古的时候就有了,大到祭祀共同的祖先炎黄二帝,小到祭祀本姓本族本支的祖先。

现如今,随着各种习俗的逐渐散失,祭祖这一内容也正在从除夕中渐渐淡出了。那咱们今天就通过《红楼梦》,来看一看二百多年前的人们是如何祭祖的吧。

话说早在腊月二十九,宁荣二府已经各色齐备,全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哪。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的朱红大高照,点得呀,就像两条金龙一般。

这几句描写,一下子就把盛大的节日气氛烘托出来了。过去这些大户人家的正门,平常是不开的,除非重大节日或重要人物到来。现在,“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这正是迎接重大节日的作派呀。

大家都知道,《红楼梦》的笔墨一向是着重在荣国府那边的,那么这一次为什么转移到宁国府了呢?因为宁府的老祖宗宁国公贾演是哥哥,荣府的老祖宗荣国公贾源是弟弟。咱中国人的老规矩,长兄为大嘛。同理,贾珍虽然不过是个玉字辈的,却是贾家一族的族长,谁叫人家是长门长孙呢。

转过天来就到年三十了。贾家因为有爵有封,在上演自家的重头戏之前,先要去参演皇上家的重头戏去。所以,贾母带领着贾家所有有封诰的,全都按品级穿上朝服,进宫朝贺。

皇上家过年,那派头肯定更大呀,但曹雪芹只用了四个字:“行礼领宴”,就作罢了,因为他要把笔墨重点放在贾府的祭祖上去。

话说贾母等人从宫里回来时,其余的所有族人已经排班等候在宁府门口了,然后大家在贾母的带领下,进入宗祠,开始祭祖。

先来看看啊,贾氏宗祠是什么样的?它坐落在宁府西边,单独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是五间大门,上面悬着一块匾,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上联是“功名贯天,百代仰烝尝之盛”,下联是“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牌匾和对联都是“衍圣公孔继宗所书”。

烝尝二字,原意是指秋冬二祭的,后来就泛称祭祀了。

顺便说一句,“衍圣公”是封建社会对孔子嫡派后裔的世袭封号,是真有这么回事儿,但孔继宗其人却是曹雪芹虚构的,孔氏后人里头,的确有“继”字辈,但却没有叫继宗的衍圣公。

进了宗祠大门,就是一条白石甬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还陈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着一块九龙金匾,写着“星辉辅弼”,两边也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勋业有光昭日月”,下联是“功名无间及儿孙”。

再往里走,五间正殿前也悬着一块闹龙填青匾,上边写着“慎终追远”四个大字,两边照样也有对联,上联是“已后儿孙承福德”,下联是“至今黎庶念荣宁”。

这些匾和对联也都是御笔——皇上亲笔所赐的,从前面的衍圣公到后面的御笔亲题,都是作者抬高贾氏一族显赫地位的表现手法。

走进正殿,只见香烛辉煌,锦帐绣幙,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

哎呀,真是不吝笔墨呀!没还开始祭祖,曹公就先写了这么多。但是,这不是可有可无的闲笔,而是作者的匠心独运。因为随着这些文字,我们的确正在一点一点地跟着他的描写走近,一点一点地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就像在参观故宫、孔庙等这些地方时,也许在没走进去时,你还是嘻嘻哈哈、说说笑笑的,但是随着脚步的一点点深入,你会不自觉地被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会不由自主地收敛自己、郑重起来。

终于要开始祭祖了。

只见贾府诸人分昭穆排班立定。

什么是昭穆呀?嗐,其实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左右。左昭右穆。封建时代特别讲究站列次序,父居昭,子居穆;长居昭,幼居穆;嫡居昭,庶居穆;单数的居昭,双数的居穆。哈哈,这有点像今天主席台上坐次排列一样,也是来不得半点儿错的。

接下来该男人们出场了。先是文字辈儿的:贾敬主祭,贾赦陪祭。别看这位贾敬不着调儿,平时一味在城外跟道士们胡羼,整天烧丹炼汞,连家都不回,但祭祖这种事,他却不敢不回来,不然数典忘宗、不孝子孙,这个罪名可担不起。他是长房长子,所以主祭,而作为次房长子的贾赦,就只有陪祭的份儿了。至于贾政,第三十七回有过交代,说他“点了学差”——出差去了,八月二十起身的,路远山高的,古时候的交通又不便,当年回不来,所以缺席。

文字辈儿下来该玉字辈儿的。同样严格区分长次:长房长孙贾珍献爵,次房长孙贾琏和次孙贾琮献帛,轮到次房又次房又次子的宝玉,就只有捧香的份儿了。

玉字辈儿下来就该草字辈儿了。书里提到了贾菖和贾菱,他们管干嘛呀?展拜毯、守焚池。

还有乐队呢。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

说到焚帛,还得倒插几句:按照那时候的惯例,类似贾府这样有爵位的人家祭祖,皇上是有恩赏的,叫作“春祭恩赏”。对这笔赏钱,贾家人是非常看重的。用贾珍的话说:“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关了来,给那边老太太见过,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哪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有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真正是皇恩浩大。”

早在头几天,贾蓉就代表宁荣两府去光䘵寺,把这春祭恩赏给关回来了。赏钱用皇家专用的黄布口袋装着,口袋上,一面印着“皇恩永锡”四个大字,还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另一面写着一行小字:“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龙禁尉候补侍卫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还有一个朱笔花押。

对于这样的“政治待遇”,贾家自然是奉若神灵、毕恭毕敬了。所以贾珍先是盥漱了,再换了靴帽,让儿子贾蓉捧着银子跟着他,来到荣国府,依次回了贾母、王夫人、贾赦、邢夫人等长辈,这才回到宗祠,拿出里面的银子,把那个黄布口袋在宗祠大炉里焚了,表示把浩大的皇恩转达给了祖宗。

说完了这段小插曲,我们重新回到祭祖现场上来。

接下来,众人围随着贾母来到正堂上影前,只见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中间的位置,就挂着宁荣二祖的遗像,全都是披龙腰玉的。两边还有几轴列祖的遗像。此刻,除了女眷,男人们已经挨次排列,从门槛外一直站到内仪门那儿去了。而众家人小厮更是站到了仪门之外。哦对了,贾蓉是个例外,留在了门槛以内,因为是长房长孙。

开始往上传供品菜肴了。每一道菜,都跟现代人所熟悉的“火炬接力”似的,先传到仪门,由草字辈儿的接了,再传给玉字辈儿的,再传给文字辈儿的,最后传给站在台阶上的贾敬。贾敬再传给孙子贾蓉,贾蓉再传给他媳妇,接着再传给凤姐、尤氏这些人,再下来是传给王夫人这一辈儿……总之,在经过了每一个人的手之后,才最终传到贾母手里。由贾母毕恭毕敬地捧放到供桌上。

就这样,一道、一道、一道、一道……把菜、饭、汤、点、酒、茶,全部传过来供到桌子上。贾蓉这才退出去,归到草字辈儿的行列里。

供品上齐了,贾母拈香下拜,众人也一齐跪下,只见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哎呀,花团锦簇,塞得是满满当当,再没一点点空地儿。别看这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除了铿锵叮当,金铃玉佩的微微摇曳之声,以及起跪时靴履发出的飒沓之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直到礼毕。

祭完了先祖,接下来众人又来到荣府,给健在的老祖宗贾母叩拜,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散了押岁钱荷包金银锞。然后摆上合欢宴,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吃完了年夜饭,众人才散去。

整个除夕夜,各处佛堂灶王前都焚香上供,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全有路灯。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打扮得花团锦簇。这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整条街上,东边合面设列着宁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西边合面设列着荣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

品味一下曹雪芹的笔墨安排挺有意思。无论是拜年、发压岁钱、吃年夜饭、还是各种喧嚣热闹的场面、铺排,他都用了速写的笔法,三两线条一笔带过,但对祭祖过程却写得细腻用心,从场所、到人物、到程序、到礼仪……一一道来。与他而言,这是出于写作选材的考量,与今天的我们而言,却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完整的文化现象记录。

聊到这儿,忽又想起鲁迅的小说《祝福》来了。那里面对祭祖也有描写,是这么说的:“……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这段描写,虽比不上贾府的排场,但其重视程度还是相同的。

越是普通人家,祭祖的礼仪也就越是被精减。我在山西生活了几十年,大概了解一点点当地的风俗:一般来说,年夜饭前一定会放一挂鞭炮,意思是把祖先接回来,然后上供敬拜。老祖先会在家中享用食茶和香火,一直到初五一大早,才被儿孙们敬送出去,照例是放一挂鞭炮。

至于我们家。我的老家在浙江绍兴,但是我家很早很早就到北方来谋生了。也不知是离家乡太远了习俗淡忘了呢?还是接受了什么新风尚?总之我家基本没有什么祭祖习俗,印象中的大年三十,只有轻松、随意和快乐。

哦,不对不对,这样说有点儿太绝对——突然想起1967年的春节来了。

那一年,“大革文化命”正轰轰烈烈、如火如荼。远的不说,光是我家住的楼上楼下、内院外院,就有好几家邻居被抄了家、挨了斗、贴了大字报……唉,反正那些日子里,有点儿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的意思。

好容易盼到要过年了,本以为这回可以轻松一下了,谁知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个该死的倡议,让大伙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什么是革命化的春节?其实最核心的内容就是,三天的春节假——没了。

那种时候,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谁敢说半个不字?于是大人们只得继续上班,一天不歇,年,也就顾不上忙了。反正那时候食品供应紧张,也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年货,一切都成了将就。

但是再将就,年夜饭毕竟是我们家春节里最隆重的内容,所以那天晚上,当年夜饭摆上桌时,我心里立刻被幸福灌满了,迫不及待地要坐到了桌前。

没想到妈妈立刻制止了我,让我拉开窗帘看看对面那家。我一看,敢情那家子呀,没拉上窗帘,全家大小面对墙上的一幅画像,排列整齐、站得笔直。人人手里拿着一本红彤彤的小册子,时而紧贴左胸,时而右手高举,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动作整齐娴熟,神态郑重庄严。

再看看另外几家,竟然是一样的:一样的拉开着窗帘,一样的列队而立,一样的小册子在手,一样的郑重庄严、无比神圣……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我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唱了什么、做的是什么——这套程序我不陌生。不光我,那时候的中国人都不陌生。每天早晨和晚上都得来这么一出,有个名儿叫“早请示晚汇报”——只不过在那之前嘛,还真没在家里弄过。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家也照葫芦画瓢,一本正经地进行了一遍。把神圣的事儿办完了,这才重新拉好窗帘,放松了身心,坐下来开动年夜饭。

年夜饭是真好吃呀,但心里却总觉着怪怪的,说不好是困惑还是迷茫,反正挥之不去。那时我才十几岁,懵懵懂懂的,但记忆力超好,所以那个突然增加的程序,那个没了假期的“革命化春节”就刻在心底了。五十五年了,从未忘记。

哈,瞧我,聊得没了边儿,从《红楼梦》祭祖,聊到了鲁镇上的祝福,又从鲁镇上的祝福聊到了五十五年前那个奇怪的大年三十。

总而言之吧,无论祭祖、无论祝福,都是除夕这天的重头戏,因为它是这一天里、甚至是这一年里最神圣的事。抚今追昔,繁文缛节当然是糟粕,应该抛弃,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对亲人的追思,对晚辈的期望,对过去的感恩,对未来的祈愿……却是精华,应该保留。

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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