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班正海，广西田东县人，小学专职美术教师。爱学习爱生活，闲时画一画，练一练书法，听一听音乐，游山玩水，偶尔写一写小文，自行其乐。
入职第一站
●班正海
（一）毕业分配
1992年，我中师毕业，刚刚十九出头，个子黑不溜秋，体重才七十九斤，十足的芦材棒！8月30曰，全乡教师大会，乡党委丶政府，乡教育委员会办公室（简称：教委办）在乡政府礼堂举行隆重的开学典礼。这天人声鼎沸，教师们最期待的，也是最关心的事儿，就是各学校人员调配问题。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我感觉无比庄严与神密。当乡教委办主任宣布我分配到六乙小学的时候，全场教师都投来一股异样的目光，我的脸刷地红起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呢？接着大家议论纷纷，这时我才明白自己被分配到全乡条件最艰苦的学校。愕然之际，校长李少林过来笑容满面跟我握手，并骄傲地对旁边的老师炫耀：＂我们学校终于分配得了一位师范毕业生！＂等到散会，李少林校长召集本校7位老师吩咐一下：“9月1日到学校开学注册。”站在李校长旁边的一位中年教师，对李校长耳语一番，我依稀听到“我们领到这毛孩，会不会上课呢！”我从他的眼神中体察到这意味着什么。
（二）适应环境
六乙小学，依山傍水座落在六一村龙令屯南面。四周围树木葱郁，建有三排房子，自下而上，第一排是教师宿舍和厨房，是泥砖木瓦房，一共六间宿舍。每间宿舍12平方左右，只能安上一张床和摆上一个办公桌。宿舍之间的横梁以上都是无隔墙。教师每每到休息时间，各自归床，可以相互谈天说地。厨房只有一间，我们教师都集体开餐，每天最后一节没课的老师就开始做饭做菜，虽然没有鱿鱼大虾，但是一起吃起青菜也津津有味。第二排是低年级教室，土坯木瓦房，设有三间教室，教室之间横梁以上也是空着，相通的，坐在一间教室里，可以同时听到三位老师的讲课声。荷志勇老表风趣地说：“我们学生每节课都能学习三个层次不同内容，没有哪里的教育能做得到。＂每间教室开有两扇窗户，一扇门。窗户和门都没有什么拦着，只有外框而已。每当上下课，学生可以从窗户爬进爬出，是学生捉迷藏的好地方。有一天下大雨，有一头黄牛跑进教室去躲雨，我们发现后冲进门口追赶，殊不知它竟然一溜烟冲出窗户逃走了。第三排教室建在操场上边，村部旁边，共有两间，也是土坯房木瓦房，建这一排应该是第一丶第二之后，窗户已安装着两三条竖式木棍，学生无法爬进爬出。但是教室门依然没有门板，人和牛马随时进出。好在当地的群众非常朴实，教室里的课桌椅从来没丢失。再说一下篮球场吧，其实只是一整了的一块地而已，没有铺上水泥，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而且只有一个蓝球框，篮球架子是村里群众自己锯木板架设的。听说球框是村里罗老支书从百了屯拿来赠送给学校呢！不过这也是学校里课间最热闹的地方了。
（三）上岗就职
开学的第一天，大家讨论着课程安排。学校是一所村完小，一至五年级各1班，开设语文、数学、品德、音乐、美术、体育五门课程。当时学校里年轻人是我和老表荷志勇两人，李校长和教务主任黄忠强经过讨论，荷志勇表兄因擅长音乐，上四年级语文和全校音乐课程；而我因为是正规毕业生，任五年级语文、品德和全校体育、美术课程。罗老师依然是那异样的目光注视我。五年级这班，一共有12人，年龄都偏高，其中罗忠智同学已经17岁，个子比我还高大。罗照亮同学，虽然16周岁，但身材结实，力大无比，每次班里劳动课，他都主动拿锄头，铁铲，抡大锤。罗秀闷同学，是个女生，当时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可是学习勤奋，成绩优秀，参加乡小学生语文知识竞赛，荣获一等奖。黄正盟同学，年龄在班里算是比较小的，活泼可爱，机灵敏捷。还有黄正敢、黄正军......。我跟他们在一起，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学生，哪个是老师。在这一年里，我除了日常上课外，还自己刻蜡纸，印刷复习资料，在全班同学的努力下，全部考上初中，升学率百分之百，当时成了人们日常的谈资。
四年级罗正彪同学，跑步非常好，我带他参加全乡小学生运动会，获得100米短跑第一名。发现苗子之后，我推荐他到百色体育学校参加选拔，能如愿进校学习。
此外，晚上学校还开设一个成人扫盲班，我担任班级的识字教学工作。村里成年男女二十几个参加扫盲班学习。由于扫盲教学工作成绩突出，得到上级部门的肯定，乡教委办给予27元的奖金，正好够买一只鹅，同事们喜笑颜开。
（四）关于生活
整个六一村，路不通，电不通，水不通，生活状况可想而知。年仅十九岁的我，被分配到这样的村小学，对于城里人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几近崩溃的。可我，出于农村，出于贫困家庭的孩子，能有份工作已经是件难得的事儿。加上身处其中，总感觉有无数双小孩的眼睛在眺望山外，追逐梦想，让我坚定信心生活着。当时，学校来乡府所在地——街上（义圩街），要走十公里的山路，一个来回不停地走也用上三个小时。一踏进这所学校，李校长一看我是年轻人，二看我还比较精灵，就指派我当学校的事务员，学校的大小事都得跑到乡教委办办理，每月到乡里办事起码五六趟，走的是羊肠小道，每次回来，脚根都磨起水泡。我第一次去领全体教师工资时，以为得很多钱，拿去一个红军挂包，殊不知，到财务专干那里点数时，7人工资总额就一千二百三十七元。放进裤袋都绰绰有余。正巧学校食堂没菜，买了两把苦笋装进去，才能掩盖难堪之面。每次到乡里办事，见到别的学校老师都开着自行车，我心中羡慕不已。于是我咬紧牙关也买了一辆玉林产的凤凰牌自行车。之后的日子我连续勒紧口袋一年时间才能填补这个资金缺口。而我推着自行车到乡里办事，因路陡弯曲，根本骑不了，大部路段都是推着向前行进，甚至有些路段由于山洪冲涮，出现＂车骑人”的现象，也就是人扛着车走路。哎，其实买来的自行车一点好处都没有，推去乡里办事比走路时间还慢一大截，只是撑撑门面而已。
没有电，晚上只好打着煤油灯工作和学习。好在我上的班级学生不多，批改作业用时较少。但是备课依然是需要好长时间，特别是自己刚步入队伍，得认真仔细备好课。另外，我还得不断学习，一般每晚都挑灯夜读到二十三点左右。为了节约煤油，我和荷志勇老表，经常熄灯摸黑到当铺（地名）的草地上弹弹吉他。音乐方面，老表比我精通，他弹吉他，连一些世界名曲都会弹唱，我最喜欢他弹唱《献给爱丽丝》这曲子。而我，是半桶水，只能扛着吉他敲敲打打，弄些摇滚之类的曲子，别人分辨不出节奏和情感那种，自娱自乐罢了。有一次，乡里打来手摇电话（每村一部，放在村部），说乡里普教专干第二天要来听课，正好煤油灯没油，咋办？需要备好课才得应付呀，我六神无主。好在荷志勇老表出主意：去当铺（地名）剥开那棵老松树，拿来当灯点着。那晚烧去五六片松枝才完成备课。
生活用水，是生活的重要保障。学校建在半山腰上，没有水源。只能到龙令屯或者龙坤屯挑水。后来龙当屯从六完（地名）引自来水，水管引埋正好经过学校操场旁，李少林校长看到良机，组织教师去跟龙当屯群众商量学校参与事宜。当晚，李少林校长，黄忠强主任，荷志勇老表和我四个人，拿着一手篮甲芬河鱼直奔龙当屯屯长哥升家，进行加入商量，哥升叫来几个群众代表，都是会喝酒那种人。开始入桌，这几个代表死活不答应学校参与引水，理由是学校几十号人用水，生怕不够用。李少林校长使出绝招，各个击破，猜码，灌酒。酒过三旬，他们基本醉了，我们也醉了。这时，他们才接纳入伙。哎，在农村，酒也是一门交流疏通的武器哦！
至于青菜，我们利用教室旁边的空地，种上一些南瓜等菜种，基本上能自得自足。但肉类，可没那么好买到，一来本地生活条件比较落后，很少有猪肉卖，二是离街上较远，上课无法出去购买。有一次，我们食用油用完了，派黄明智老师到街上买猪板油。可因他家居在街上附近，买得了猪油，可是不回，也没得托人拿回来。我们只能用绿茅草叶烧烤着油灌，用热水清洗油灌来的油水煮菜。第二天，黄老师带回的猪已发臭了。尽管如此，大家都快乐地生活着。
我在六乙小学工作生活三年时间，经历了人生工作的第一站。有喜有忧，经历太多抹不掉的故事！
【赏读】班正海老师这一篇初入教坛的职场散文，写得细腻、生动，深情地再现了八十年代乡村小学中常见的校园生活。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是写不出这么翔实却又容易引起共鸣的年代文章的。文章用词朴实、诙谐，字里行间，充满了以苦为乐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值得现在的年轻一代教师学习与借鉴。（李承骏）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