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JWY No.494
隐入尘烟的人性之美
文/安晓莹
人性即佛性，电影《隐入尘烟》中的老四用他的一生证明了这一点。
老四老实，在乡亲们的眼里他只配做一个“长工”，而他也的确给老三当了大半辈子的长工。在世俗的世界里，索取是主要的生活目的，自然，能索取到更大名利地位、更多金钱财富的人会被定义为精明能干的人，正如电影里的张永福。滑稽的是，这个家财万贯的人却只能靠老四一次次地施舍给他“熊猫血”才活了下来。
少言寡语的老四，终日以一头毛驴为伴，承受着生活带给他的日复一日的劳苦。当命运把一个残疾且饱受人世摧残的女人塞给他时，他以他的善良自自然然地接受了她。他细心照顾她的起居，怕她饿着，出门前给她准备好饭菜；怕她冻着，用自己仅有的五十元钱，想给她买一件大衣。他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却实实在在地用一颗心去温暖了另一颗心。电影中有一组镜头给了我很大的触动：老四辛辛苦苦做出来准备盖房子的泥坯被大雨淋湿，为保住泥坯，夫妻二人在狂风暴雨里一阵忙乱，结果都摔倒在泥里，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对方扶起来，他们索性坐在泥里，一阵哭，一阵笑。老四自嘲：“连哭带笑，鼻涕搅尿。”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心中的爱情，即便再大的风雨，只要有你陪伴，我都能笑着面对！
老四的善良岂止是对妻子，打水时会把无意间打进桶里的两只蝌蚪放回水里。屋檐下的一窝燕子他也怜爱不舍，搬家后会第一时间把燕子窝挂在檐下，怕燕子回来找不到家。得知屋子要拆就和人家商量等几天让小燕儿会飞。他怕拆房子伤到燕子，竟返回檐下把燕子从窝中驱赶出来，让它们另谋生路，何其慈悲！他的举动让搞拆迁的人也深受感动。贵英说，第一次来他们家时，看见他给驴子喂包谷，觉得自己的命还不如驴子，那时就知道他是个能跟的好人。他对妻子的悉心呵护让村子里的健全女人都羡慕不已，尽管这可能只是出于他的善良本性。
老四是村里的贫困户，张永福是村里的土地承包经营者，家家户户的粮食都要仰仗那个人才能变成钱，可恶的是，这个人竟不能按时兑付。老四在第三次给张永福输血时，从未提过要求的他对张的儿子提出尽快给村里人兑付地租和粮款，他说，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娃娃上学，自己要看病，还要买化肥农药，都要用钱。他的悲悯之心让小张大为不解：“你现在在献血，咋还替他们说话？！”
老四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语却常有觉悟：土是最好的东西，你种一斗麦子，它还你几袋子麦子，土都不嫌弃你，你咋能嫌弃它呢！它本来就是最干净的。可能是这干净的泥土给了他这干净的本性，使他的身上时时处处散发着佛性的光辉。他用无私的献血行为救了全村，却无法接受住楼房的“回报”。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让他对土地有着深入骨髓的信仰，他离不开这土地和这土地上跟他一起长着的麦子和家畜。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像这土地的产出一样正常。老四没有念过书，自然不懂苏东坡“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对苦难他只有默默承受，就像那株被锄头伤到的麦苗，去做其它麦子的肥料，不过是各有各的命数。他更不懂杜甫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博大情怀，可他竟能在自己还找不到栖身之地时，抽着自己的血，替全村人开口讨公道。他不欠任何人的钱，即使是张永福儿子给贵英买衣服的钱（这可是他用献血换来的呀！），即使是邻居的十个鸡蛋。即便是用了人家的柴草，捡了人家的牛粪他都会设法偿还。他的一切举动，都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是人性最本质的纯真使然。由此可见，即使从来没念过佛经，只要找到心灵的本真，人也自带佛的光环。相形之下，那些精于算计的“能人”，是何等渺小而卑微。还记得小张收粮食的情节吧：他在秤量、定价上都是一手遮天，且态度十分生硬。在老四提出从粮食中减去两件大衣的钱时，他不仅真的减了，还在老四转身离开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这一刻，他还记得这个人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吗？他的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电影中最亮的色彩就是那一个并不太鲜艳的红色“喜”字，无论搬到哪里，老四都会和妻子一起把它端端正正地贴在墙上，这是他们成家的标志，也是他们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可惜生活并没有善待他，相依为命的贵英竟溺水而亡！老四只能含着悲痛埋葬了贵英。在乡亲们心里，他现在房子也有了，粮食也有了，可以“一个人轻省了”，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是老四生命不可承受之轻！接着，他放了那头被人使唤了大半辈子的驴，卖掉了所有粮食，还清所有欠账，手里拿着贵英编的那只草驴，吞下农药，静静躺在土炕上。他是想做一只不用吃草料也不用吃苦受累的草驴了吗？还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贵英纯洁无瑕的爱？或许，是这苦难又冰冷的人间让他伤透了心。
电影里最温馨的一组镜头，是老四谈起他小时候村里一个老疯子。这老疯子说：“对镰刀，麦子它能说个啥？对啄它的麻雀，麦子它能说个啥？对磨，麦子它能说个啥？被拿去当种子，麦子它又能说个啥？”听到这里，贵英惊喜地笑了，她说这个人她见过，这些话她也听过，她还因为给了疯子馍馍吃被哥嫂狠狠揍了一顿，打得她半个月都不能走路。至此，夫妻俩的灵魂完全契合。靠着这样的信条，他们逆来顺受，把自己活成了田垅里一株毫不起眼的麦子。
《隐入尘烟》，一个浪漫且诗意的名字，却包含着如此悲怆又苦痛的人生。掩卷长思，我觉得，和老四贵英一起隐遁的，是值得我们用心探寻的人性之美！
此时，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笑声，那是电影开始乡亲们在嘲笑老四是“国宝”的场景……
编辑：清秋 萍萍 莹莹
顾问：张娟 何雅蓉 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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