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是万恶之源，只有当你过分地，自私地，贪婪地爱它时，它才是万恶之源。”——《高老头》
（五）风俗研究·外省生活场景
一、《高老头》
这部小说可能是巴尔扎克的所有小说里，流传最广，最为人知的一部作品。小说写了在一个地处偏僻的公寓里，居住着形形色色的人。诸如年迈的面条商人高老头，他深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并且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给了她们。穷大学生拉斯蒂涅是个破落的贵族，带着全家人的希望，从乡下来到了巴黎，他十分钦羡上流社会的生活，想要往上爬。除此之外，还有在逃的苦役犯伏脱冷，他心狠手辣，见识了巴黎社会种种的现实，企图用泰伊番小姐的婚姻大赚一笔，但他的秘密被公寓里的另外两个人米旭诺老小姐和波阿莱得知，被告发后由警察逮捕归案。这个时候，拉斯蒂涅的姐姐鲍塞昂子爵夫人情场失意，举行了隆重的告别上流社会的舞会，高老头的两个女儿应邀去参加，但高老头却因为女儿们的债务中风，在他死去的时候，他的女儿一直未来，只有拉斯蒂涅和他的一位朋友帮他料理后事。
这部小说有两条主要的线索，一条是高老头的悲剧，一条是拉斯蒂涅如何走向堕落。作者在叙述高老头的悲剧时，运用了倒叙的手法，是因为他自己无比深爱着两个女儿，他当年一笔一笔地积攒着钱，用作了女儿的嫁妆，将她们分别嫁给了一位伯爵和一位银行家。在一开始的时候，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那时候高老头还有钱，他的女儿们和他的女婿们对他十分尊重，高老头到了他们家里，也会受到礼遇。但等到高老头越来越老，越来越没钱的时候，他的女婿就直接不让他进门了，因而只能居住在破落的伏盖公寓里。这是对高老头的一大打击。但更加残酷的是，他自己深爱着的两个女儿却只是将他视作了捞取金钱的工具，她们为了自己的情人，大把大把地花钱，没钱了便来找自己的父亲要，她们榨干了自己的父亲，看上去愧疚，实际上却无动于衷，乃至于发生了高老头临死时极其悲惨的情景。
高老头对于自己女儿的爱，是纯粹的，也是伟大的，甚至还是有一些畸形的。但总之，高老头的爱是这部小说里唯一闪耀着温情的东西。与这部小说所揭露出来的上层社会的糜烂已经金钱对人的异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小说的另一条主线即拉斯蒂涅的堕落是这部小说的关键，即使书名为《高老头》，但其实拉斯蒂涅才是这本书真正的主人公。他在起初到巴黎的时候，其实是一个有志青年，他带着振兴家族的愿望，带着个人理想的寄托来到了这儿，一心想要好好读书，做个清正的法官。但是，等他来到巴黎一年后，他的观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时常见识到的上流社会的场所与他居住的那个寒酸的伏盖公寓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那些贵族豪华的生活也让他羡慕不已，这使得他的心灵起了骚动，那种想往上爬的欲望逐渐萌发。他在暑假回家的时候，看到乡下人那种简陋的生活以及自己家里贫穷的景象，使得他内心的矛盾加剧。因而，他对于勤奋学习做清正法官的道路逐渐失去了信心，想要快速地跻身到上流社会中。俨然，他是想要作一个野心家了。
拉斯蒂涅野心家的性格大抵经历了三堂课才形成。第一堂课来自于他的表姐鲍塞昂子爵夫人，她在拉斯蒂涅对雷斯托伯爵夫人的进攻失利后，给拉斯蒂涅“上了一课”，也就是她给拉斯蒂涅好好地对这个社会进行了剖析。这个时候，正好鲍塞昂子爵夫人情场失意，她的情人抛弃了她，她的丈夫也对她嫌恶，她里外受阻。她向拉斯蒂涅指出，要往上爬，就要善用三件法宝，就是“心狠”、“女人”、“作假”这三件法宝。在她看来，这个社会就是傻子和骗子的集团，对付他们，要以牙还牙才能成功。她的这番教训，让拉斯蒂涅大受启发，但事实上，这番教训，是极端利己主义的体现。
拉斯蒂涅所上的第二堂课来自于那个和他一起在伏盖公寓里居住的苦役犯伏脱冷。他向拉斯蒂涅指出，这个社会“有才便是德”，所有的人都像“一个瓶子里的蜘蛛”，势必是你吞我，我吞你。他劝拉斯蒂涅，要往上爬，就得“大刀阔斧地干”，“不能心慈手软，人生就那么回事。”伏脱冷对于社会的剖析更加血淋淋地反映出了这个社会寡廉鲜耻、金钱万能的本质。拉斯蒂涅的野心于是被进一步激发。
而拉斯蒂涅所上的第三堂课，其实是来自于现实中的三场悲剧。分别是伏脱冷的悲剧、鲍塞昂子爵夫人的悲剧以及高老头的悲剧，其中，最为残酷的一幕便是高老头的悲剧，拉斯蒂涅和他的朋友毕安训在高老头临死之前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他是这场悲剧的亲历者，人性的冷酷在他的面前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鲍塞昂子爵夫人是一个贵族小姐，她的悲剧象征性地代表了贵族的权势即将要被越来越壮大的资产阶级所取代的社会现实（她举行了告别舞会后就搬到了乡下，过着独居的生活，之后的故事发生在巴尔扎克的另一部小说《被遗弃的女人》里）。伏脱冷是一个资产阶级野心家，标榜着极端的利己主义，他身上体现着资产阶级的冒险性，通过以恶对恶，以不道德对道德的方式来达到自己个人的目的，他既是这个丑恶社会的揭发者、反抗者，又是这个丑恶社会的缔造者。
拉斯蒂涅在亲历了这些以后，对于这个社会的残酷与丑恶有了更深的认识。小说的结尾很意味深长：
拉斯蒂涅一个人在公墓内向高出走了几步，远眺巴黎，只见巴黎蜿蜒曲折的躺在塞纳河两岸，慢慢的亮起灯火。他的欲火炎炎的眼睛停在旺多姆广场和荣军院的穹窿之间。那便是他不胜向往的上流社会的区域。面对这个热闹的蜂房，他射了一眼，好像恨不得把其中的甘蜜一口吸尽。同时他气概非凡的说了句：
“现在咱们俩来拼一拼吧！”
这个结局象征性地隐喻了拉斯蒂涅即将走向堕落的现实，我们在《人间喜剧》里，看到他之后完全地成为了纽沁根太太的情人（纽沁根太太是高老头的小女儿，纽沁根是一个奸诈的银行家），他把自己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有钱人，自己的弟弟也只用很短的时间便在教会谋到了职位。
可以说，整个《高老头》里，几乎所有人物的经历都与金钱挂钩，金钱俨然能够主宰这个社会。就是在这种环境里，人人都为了金钱，从而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欺诈和虚伪，充满了冷酷和暴力，人类在历史的长河里虽然不断寻求着发展和进步，但是从这里却可以看出，社会越来越发展，随之而来的却是人对于“物”的渴求与依赖，这种渴求和依赖在《高老头》里，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成了“物”的奴隶。这事实上，是一种人类历史发展的悖谬。拉斯蒂涅走向堕落，是由社会环境造就的，这体现了现实主义在典型环境里塑造典型人物的创作特征。
2020.10.26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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