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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过我的老师们(2)

1. 我小学一到四年级的数学老师姓闫,那时我觉得她是个老太太。其实教我时她还不到五十岁。在七八岁的小孩眼里,那满是个可以被称作“老太太”的年纪了,就像现在,我觉得七十多岁的她是个老太太。闫老师是那种亲切和蔼的老师,和时不时罚我们静坐两节课的严厉班主任对比鲜明。班主任大概早已不记得我,而闫老师这么多年来时常跟我妈问起我。我已经三十多岁,在她嘴里还是“小贞贞”。“小贞贞学习好,就是写字慢。”她笑着说,好像现在我还是她班里的学生。

2. 我初二的数学老师给我上的第一节课的开场白,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走到讲台上,说:“今天我们讲一个字。”拿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不长的竖线。有不少自作聪明的同学喊道:“线!”老师在竖线两端各添了很短的一横。“段!”又有人喊。老师不动声色地刷刷刷又添了三笔,黑板上出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式”字。同学们都乐了。老师回过头来,一改刚才的严肃,笑骂我们:“线什么段?不动脑子!这节是代数课!”

3. 我初三的班主任,我妈对他有点儿意见。那次开家长会回来,我妈就不高兴。我问怎么了,她说老师竟然说她女儿不聪明。老师讲的全文大概是:“你家孩子不算很聪明的,但是很努力,踏实,成绩稳定,非常好。”我笑了。我从小成绩是不错的,大凡开家长会,老师总会当众夸我聪明,我妈也比较受用;第一次听到不同的说法,便不开心。可是我很开心。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聪明的那类人,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的成绩好归结为“聪明”。直到如今,我依然不是个聪明人。我所得到的一切,我认为我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我觉得这是比“聪明”更可贵的。

4. 我初三的历史老师应该有些外国血统,皮肤黝黑,牙齿雪白,眼窝深陷,头发卷曲;身材高高瘦瘦,酷爱整洁,白衬衣总是一尘不染,黑皮鞋时时光可鉴人。上课时喜欢一边讲课一边背着手走动。我有时候盯着他的手看,手心与手背颜色泾渭分明。我就莫名地想,这么大的手,握起来应该很温暖。“嘿,他结婚了吗?”我就悄悄地问同桌。“结了,他媳妇儿可漂亮了呢!”同桌说。

5. 我高一的物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由于和学生年纪相近,性格又好,没有架子,因此很受欢迎。这位老师留给我最大的印象是坦诚,不装。如果我们遇到题目不会,问他,他也不会,他绝不会为了师者的面子乱讲一气,而是会认真地说:“抱歉啊,这个问题我也不会,我回去查查,明天告诉你。”我觉得这相当不容易。

6. 我高二的英语老师是名老教师,经验丰富,他带的班考试成绩都不错。首先说,我很尊敬这位老师,但关于这位老师,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天晚自习我做到一道选择题,我选C,看答案选B;我就问老师为什么选B,老师解释了半天,我还是觉得没道理,就跟他争论;争论过程中我又翻看答案,才发现刚才翻错页了,正确答案就是C。我觉得很好笑,可是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非常不懂事,实不该当面戳穿老师。这不是反话。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上一条写到的物理老师一样愿意放下面子,尤其是,这位英语老师年纪已经比较大了。给别人留面子,应该是做人的基本修养。

7. 我高二的物理老师是名女教师,个子很矮,目测应该不超过一米五,但是每当她上课时,我都觉得她是个女王。那种强大的气场是任你多大的块头都比不了的。她从讲台上走下来时,我总觉得带着风;她所到之处仿佛都可以瞬间夷为平地;一米八几的男生站在她面前挨训,也无一例外地低眉顺眼瑟瑟发抖。可是当我在学校外面碰见她时,叫一声“老师”,她总是会露出亲切的笑容,眼睛在近视镜片后眯成一条缝。

8. 我高二的语文老师姓温,人如其姓,温文尔雅。他说话声音很好听,语速比一般人慢一点,声母x会带点s音。听说他本科毕业后本来是打算继续读研的,但没考上,就工作了。高中毕业几年后,我又回去看望老师们时,他问起我的近况,我说我考上研了。他微笑着说:“不错。比老师强。”他的笑容,依然让我想起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9. 我高三的化学老师,不仅课讲得好,对学生也是真的关心,从不因为某些同学成绩差而放弃他们。她并不是班主任,但学生们有事都喜欢对她讲,因为她尊重每一个人,有耐心倾听每个学生的话。我那时整体成绩不错,但其中化学最差。我已经忘了她是怎么鼓励我的,但记得我有一次化学考试竟然考了满分,而且是全班唯一的满分,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此后,她更是以此为契机,让我明白我可以学好化学。我的高考成绩中,化学仍是分数最低的,但我尽力了,也明白,如果没有她,那会更低。毕业多年后,有一次偶遇老师,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赶紧躲在墙角。我觉得有点辜负她的苦心,不太好意思见她。

10. 我高三的班主任,我可能没有办法写下我对他的真实感觉了,或者说,无法把我的真实想法呈于众人前了。上次写这个主题时,我便写到了他,然后又删了。这次又是。我能说的只是,我不认可这位老师的人品。几年前,他去世了,听说是肺病。我想,那些事,就不再提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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