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这个周末郝志宇打算一定回家，他想就最近的事跟天羽好好谈谈，缓和一下关系。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是志宏打来的。他心一下提起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哥，今晚你不回省城吧，要不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志宏有些吞吞吐吐。
“一起吃饭，有什么事儿吗？还有别人吗？”
“也没什么事儿。上次咱娘有病，多亏王世利帮忙，吃饭还是他付的钱。现在咱娘好了，老惦记着这事儿，三天两头儿催我搭搭人情，感谢感谢人家。送礼人家肯定不要，也有些见外，我就想回请一下他，表示一下感谢的意思。咱家的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都不想欠着人情。”
“嗯，没别的事儿吧。”志宇犹豫着。志宏说的有道理，可是就因为这事专门去吃一顿饭，打乱他的回家计划，理由似乎又不是很充分。
“对了，还有个事儿。”志宏好像猜出他的心思，“上次你不是让我退股吗，王世利说这事儿他理解，就答应了。还有一些话儿，最好再坐一块儿聊聊，所以我觉得最好你当哥的到场。”
“好，我过去。”志宇一听就答应下来，接着又说，“不过这次一定保证是你做东，不是我，更不是王世利。”
“哥，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到汶水度假村，就不去接你了，你带车直接过来就行了。”
汶水度假村依山傍水，环境幽静，风景宜人，真称得上风水宝地。做为汶水市市长，郝志宇还是第一次做为消费者来到这里。
王世利坐在主宾位置上，显得很客气。“看这事儿弄得，志宏兄弟太客气了，非要做这个东。为老人家做点事儿是应该的，这样就有些见外了。”
志宏坐一边咧嘴笑着，什么也不说。
志宇说：“上次多亏王总，才使我娘抢救及时，也很快康复。我和志宏一直想表达一下谢意，现在才算有这个机会。”
“见外了见外了，”王世利欠欠身说，“其实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我应该感谢老人家，感谢市长，还有志宏兄弟。老人家的宽宏大量和宽厚善良，让我进一步懂得怎么做人，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郝市长的亲民爱民、正直清廉，让我进一步懂得怎么做事，应该做什么样的事；志宏兄弟诚实能干，帮我把公司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要不是你们，我在石庄镇就没有这样的人缘，在汶水市就没有这样的口碑，实利公司也不会成为汶水最大、效益最好的硅砂公司。”
志宇没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王世利说出这样一番文绉绉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时菜上齐了，志宏斟上酒，端起杯子说：“我是小兄弟，平常两位当哥的都给我很多帮助和关照，在这里我敬两杯酒。”接着仰脖把酒干了。
王世利端着酒杯看看志宇，说：“志宏的心情我理解，咱兄弟之间向来也是实实在在，那我就不多说了。”说完也把酒干了。
“王总对志宏、对我父母给予很多关照和帮助，我也表示感谢。”志宇也喝一口酒。
“兄弟之间这么客套，我可受不了了。”王世利瞥一眼志宇的杯子，也没在意他喝多少，说：“其实说起帮助，我得好好感谢志宏兄弟。要不是他，这短短几个月公司也不会发展这么大的变化。我还发现志宏是个难得的管理天才，实利公司越来越离不开他。”
郝志宇从来没想过志宏会是什么管理天才，笑笑说：“王总有些言重了吧。”
王世利认真地说：“市长，在这事儿上我最了解志宏，可能最有发言权，因为我最先发现他，最早重用他。”他顿一下，又说：“前两天志宏提出退股，我很理解，我知道郝市长对亲属要求严格，为别人做表率，所以马上就同意了，这也算我对您工作支持吧。可是他提出辞职，我就不敢答应了，这可不是咱兄弟之间的事，这是关系到全公司上千名干部职工的大事啊。即使我答应了，全体职工也不会答应。”
郝志宇说：“谢谢你的理解。不过，志宏辞职的事儿，也是我和他慎重考虑过的。”
王世利笑笑说：“郝市长，我可要提意见了。难道市长的弟弟就不能干事情了吗，这对志宏不公平吧。再说，志宏干的事儿又不是只为他自己，也不是为我王世利，最终还不是为了全市经济发展？”
志宏不满情绪也上来了，自己喝一口闷酒，说：“什么也别说了，王总你老兄的心意我领了，我就是这么个命，过两天我还是回家种那二亩地去。”
郝志宇心头涌上一股愧疚，是呀，这不是在剥夺志宏工作的权利吗，这是不是有些霸道？我有什么权力这样做？他一家三口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我能为志宏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工作吗？
郝志宇沉思一下，郑重地说：“志宏可以继续留在实利公司，不过，我希望以前发生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
“那是那是，”王世利连连点头，“那是一个主管副总做的事情，让我狠狠骂了一顿。郝市长请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接着他端起酒杯，“非常感谢郝市长的指示和关照，也非常感谢志宏兄弟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我敬两位一杯！”
志宏也有些激动，“既然老兄看得起我信得过我，我跟你干定了！”说完又把酒干了。
“既然这样，趁这机会就向郝市长汇报汇报吧。”王世利双手握在一起，说，“实利公司现在的规模和实力，在全市同行业中是前几位的。按我们原来的计划，要在两年内实现公司规模翻番，产值和利税翻番，三年内成为全省开采业的龙头老大。”
志宏点头说：“王兄有远见有气魄，我们公司也有这个实力。”
王世利接着说：“现在正赶上全市矿山整合，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股东风啊，不仅利国利民，还利于公司提高效益快速发展，所以对市政府这个决定我是双手赞成啊。”
“王总果真是位有远见有责任感的企业家。”郝志宇听得很有兴致，说：“可是不知为什么，有些人对矿山整合很不热心，有的甚至消极回避。”
王世利一笑，说：“郝市长，这可以理解，矿山整合的一些政策，确实会打击一些企业的积极性，尤其是像实利公司这样的企业。整合以后，民营投资就会失去经营主动权，他们肯定不乐意。有人说这是体制上的一种倒退，我坚决反对，但这种说法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问题。”
郝志宇说：“矿山整合是充分考虑各方面利益的，既考虑投资者利益，也考虑国家利益和集体利益，还考虑到农民的利益；既考虑到眼前的经济利益，更考虑到产业的长远发展和资源环境的保护。所以这不是倒退，而是一种在科学发展观指导下的创新。”
王世利点着头说：“市长讲得真是既有深度又有高度啊，我心里一下子敞亮多了。不过，现在有些投资商唯利是图，根本没这个觉悟啊。这段时间他们就老是吵吵着撤资，我为了劝他们，嘴皮子都磨破了。这个情况志宏也知道，我们俩着急呀，为市里着急，为郝市长着急。奇怪，我从来没这么为国家的事情着急，是因为郝市长的影响，思想觉悟也提高了？”
“别说，我心里真急。”志宏低头闷声闷气地说：“别人当市长的时候，我就从来没这样儿。”
“看看看看，什么是亲兄弟，这就是亲兄弟啊。”王世利动情地说，“国家的事成了自家的事儿，这都统一起来了。”他借着酒力继续说，“哼，那帮东西，做事都得看着我，我说一句话他们都得考虑半天。市长只管放心，只要我在汶水不动，他们就不会撤走。实利公司有实力讲信誉，既讲经济效益又讲环境保护，在这里我能不能向市长提个要求，整合后实利公司保留控股权，这样既能保证实现我们的发展目标，又更好地为汶水发展做贡献，还为整个行业做个榜样，实现多赢。”
“就算搞个实验，也省得一刀切。”志宏声音很低，就像自言自语。
“这事儿别的投资商没法跟我王世利比，他们没我的条件和实力。市长你看，这事儿您能不能费心考虑一下？”王世利小心试探着说。
看着他俩一唱一和，郝志宇马上意识到什么，酒力一下冲到脑门，说：“整合后公司由国家或者集体控股，因为资源属于国家，这是这次整合工作的原则，不会改变的。告诉那些投资商，损害公共利益破坏资源环境的投资，我们宁愿不要！”他又转向志宏，“志宏，你还是要尽快辞职，以后的工作和生活问题我帮你解决！”
郝志宇说完站起身，“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到门口又转回身，“对了，今天我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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