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变”前的宋金联盟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首《满江红》想必大家非常熟悉。词中“靖康耻”是指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金军攻破北宋都城东京（今开封），掠走徽、钦二帝，导致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变”。

但是，您知道吗？其实在“靖康之变”前几年，宋金曾是结盟关系，一同伐辽。而北京作为辽的陪都，历经沧桑巨变，两度易主更名，上演了一幕幕腥风血雨的历史活剧。

辽朝势危欲联宋抗金遭拒

会同元年（938），上京大殿内，耶律德光端视着后晋皇帝石敬瑭奉上的“燕云十六州图籍”，心中暗喜：“如此战略要地，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入我囊中，真乃天佑我也！”随即下令，升幽州为南京。会同十年（947），耶律德光仗幽州之便利，出兵中原。不料，战事受挫，他在败退途中病逝。耶律德光留下遗诏：守住燕（幽）云之地，潜心提升国力，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图中原。

之后的百余年，辽在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上，无论樽俎间的政治博弈，还是沙场上的军事对决，始终遵从先皇遗诏，对北宋寸土不让。

辽天祚帝中后期，国力渐衰。活跃在黑龙江、松花江、长白山麓的女真人迅速崛起。辽天庆三年（1113），完颜阿骨打升任头领。他整合女真各部落，加强联盟和军事训练，积蓄力量，以抵抗辽长期以来对女真人的残酷统治。

金收国元年（1115），完颜阿骨打称帝，建都会宁（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自号金，是为金太祖。他拉开了兴金灭辽的战争序幕。

金太祖 完颜阿骨打

同年九月，完颜阿骨打率部直捣黄龙府（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辽东北防线随即洞开。辽天祚帝大惊，仓促调集十万辽军，亲征应战，结果以败退而告终。据史载：“（辽）天祚（帝）一日一夜走五百里，退保长春州。”金军士气大振，乘胜追击，仅仅半年，竟然夺得五十四州。

接下来的两年内，辽军损兵折将无数，元气大伤。面对金军咄咄逼人的进攻，辽军节节败退，全无招架之力，战争天平开始向金倾斜。

辽天庆七年（1117），天祚帝与众臣商议挽救危局的对策，众臣支持与北宋结盟，联合抗金。于是，天祚帝派使臣出使东京，试图与北宋结盟，共同抗金。

这时北宋的“家底”还算殷实。宋徽宗接见辽使，洞悉来意后，表示将与众臣商议，再行回复。

随后几天，宋徽宗召集蔡京、童贯、郑居中等人以及弃辽归宋的马植（赵良嗣）等商议对策。马植率先开口，说道：“辽主腐朽无能，江山摇摇欲坠，金人兵强马壮，力量日益壮大。我朝当弃辽联金，以图收复燕云之地，一雪百年之耻！”马植言罢，当即遭到太宰郑居中等人的反驳：“此言差矣。宋辽唇齿相依，若宋金联手攻辽，即便能收回幽燕之地，可一旦辽灭，金势必携余威南下威胁于我，那时恐怕危矣；反之，如果我朝助辽抗金，共同阻滞金军南下，应有一定把握，则宋辽唇齿俱存。”蔡京、童贯听后，脑袋摇成拨浪鼓，反驳道：“我朝与辽有不共戴天之仇，何谈合作？与金联手，乘势夺回梦寐以求的燕云十六州，力保我朝安全，是为至要。至于金人的威胁，当下讨论为时尚早，以后再议不迟。”两种意见僵持朝堂。

宋徽宗听罢，不紧不慢言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然而，在过去百余年间，我朝为收复幽燕之地，屡遭辽辱，刻骨铭心！朕决定，联金收复幽燕之地，完成先帝遗志。”这样，辽朝欲与北宋联合抗金保命的战略设想落空了。

宋徽宗 赵佶

然而，历史证明，北宋的这一战略决策是短视的、错误的，最终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加速了自身的覆灭。

宋金结盟征辽胜负迥异

话说北宋回绝了辽朝的使臣，开始主动联络金。宋宣和二年（1120），宋徽宗派出马植和辽朝降将郭药师乘船由山东登州出发，在辽东半岛登陆，前往会宁拜见完颜阿骨打，商讨宋金结盟攻辽之事。

当时，金的战略目标是辽上京，短时间内无法分兵辽南京。获知北宋朝廷战略意图后，完颜阿骨打与众臣议定：“宋人若从南面夹攻辽人，便可分散辽军兵力，让其首尾难顾，应接不暇，于我进攻上京大有益处。”于是，完颜阿骨打拍板与北宋结盟。双方盟约：长城以外辽广大疆域由金军负责攻占，长城以南的辽南京由宋军负责攻取。待胜利后，辽南京及六州（蓟、景、檀、顺、涿、易）归属北宋，但云、平、滦、营等九州不在此列。北宋应将之前每年送辽的50万岁币，照数转送金朝。

辽天庆十年（1120），金军在战场上节节胜利，辽上京终告失守，中京也危在旦夕。辽保大元年（1121）初，天祚帝被迫放弃中京，退守南京。辽保大二年（1122）正月，中京失守的消息传来，天祚帝眼见大势已去，仓皇出逃夹山。

辽朝末代皇帝

辽天祚帝 耶律延禧

宋金结盟后的两年内，北宋忌惮辽军战力，迟迟未敢发兵伐辽，一直在观望金辽战事走势，寻找所谓的良机出兵，期望一举拿下幽燕地区。

天祚帝出逃消息传来后，北宋朝廷认为，辽朝失主，群龙无首，辽南京必定人心惶惶，此时恰是出兵良机。宣和四年（1122）四月，宋徽宗诏令童贯和蔡京的儿子蔡攸领兵出征辽南京。当时，宋军上下都认为辽军将放下武器、主动投降。他们到达前线后，不做战斗部署，却按照宋徽宗的旨意向留守南京城的耶律淳送去招降书。耶律淳大怒，当即命令耶律大石带领两万辽兵主动出击。两军对峙，辽军弓箭、石弹如雨齐至。宋军仓皇应战，损兵折将，全线溃退。

同年十月，北宋重整旗鼓，再次发兵雄州征辽。主政辽南京的萧德妃深知，宋军有备而来，不可轻敌，立即调集悍将回离保部在雄州拱卫南京。宋军遭到回离保部的顽强抵抗，战斗异常激烈。这时，宋军主将刘延庆秘密派郭药师带领一部兵马暗渡桑干河，偷袭南京。辽军猝不及防，郭药师部很快攻陷南京的东南城门——迎春门，逼近宫城。没想到的是，得到密报的回离保率三千精兵，驰援南京，在悯忠寺一带与郭药师部展开血战，最后郭药师部因寡不敌众，大部将士阵亡，只带几人败离南京。回离保乘胜追击，一鼓作气，直捣宋营。宋营瞬间大乱，各路人马慌乱中自烧其营，一路败退。北宋的第二次攻辽又以失败告终。

宋徽宗得悉战报，无奈地叹息：“看来，凭我朝一己之力，难以收回燕云之地呀。”

金破燕京北宋重金得空城

金天辅六年（1122），金军一路高歌猛进，正月攻克中京，三月攻占西京，九月收降归化州（今河北省宣化）和奉圣州（今河北省涿鹿），十月攻克蔚州。同年底，长城以北的辽土尽数落入金人之手。与之相反，貌似强大的北宋反而为元气大伤的辽军所败，损失惨重，寸土未得。这让打心里瞧不上北宋的完颜阿骨打，滋生出日后荡平北宋的念头。

兵力正盛的完颜阿骨打决定夺取辽南京。金天辅六年（1122）十一月，完颜阿骨打向南京臣民发布告示：“王师所至，降者赦其罪，官皆依旧。”这一做法有效分化了辽朝统治集团，动摇了其军心民心。十二月，完颜阿骨打率领诸路大军齐发，猛攻辽军重兵严守的居庸关。激战正酣，恰巧辽南京发生地震，居庸关受到波及，山石崩塌，辽军死伤无数，险关顷刻间变成通途。金军长驱直入，兵临南京城下。萧德妃见大势已去，在耶律大石等人的护卫下抄道古北口仓皇西逃。后耶律大石建立西辽，延续近百年。而南京城内，宰相左企弓带领众臣，奉表出城降金。

西辽首位皇帝 耶律大石

完颜阿骨打在众将臣的簇拥下，进入宏伟的辽南京，将南京改称燕京。他迈步进入德胜殿，端坐龙椅，居高临下，接受众臣的朝贺。辽南京易主更名。

之后，完颜阿骨打留在燕京城处理朝政，继续指挥各路大军，荡平辽军的残余势力。很快，燕云十六州落入金军手中。

金军占领燕云十六州的消息，传到了北宋。宣和五年（1123）正月，宋徽宗派使臣马植等人来到燕京面见完颜阿骨打，要求金人履行盟约，归还燕京、涿、易、檀、顺、景、蓟等七州。完颜阿骨打点头允诺。紧接着，马植又试探性地提出将云、平、滦、营等州一并归宋。完颜阿骨打深知云州扼守塞北，平、滦、营三州为连通东北会宁与中原的要塞，是日后马踏中原、经略华夏的咽喉要道，便断然拒绝了宋使的“非分”要求。

随后，金宋反复交涉，最终达成协定：北宋收回幽燕七州，每年须向金朝交纳200万岁币（100万税赋、100万岁币）；金将燕京地区家产150万贯以上的30000多户富民迁往关外。北宋改燕京为燕山府，燕京再次易主更名。

完颜阿骨打撤离前，下令让金军抢掠三天，凡是可以带走的财产，一律带走；带不走的，放火焚毁。最后金军押着掳掠的大量金银财宝，裹挟富民浩浩荡荡地经松亭关撤往关外……

北宋官员接管燕山府时惊呆了：昔日繁华的辽南京，已是残垣断壁、饿殍遍地，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同年，完颜阿骨打病逝。其弟完颜晟[shèng]继位，是为金太宗。金天会三年（1125），金灭辽。随后，金太宗下诏整合部队，开始对宋朝全面进攻。金军很快便重夺燕山府，然后继续南下攻宋。已被金人吓破胆的宋徽宗匆忙禅位于皇太子，自称太上皇。皇太子赵桓继位，是为宋钦宗，改元靖康。靖康二年（1127）金军攻陷东京，北宋灭亡。

北宋末代皇帝

宋钦宗 赵桓

历史悠悠，朝代更迭。古老的幽州城历经辽南京、宋燕山府、金燕京的历史变迁。留给这座古城的，既有歌舞升平，也有战火硝烟，更有重归中华大一统的殷殷期盼。

文章略有删改，引自：《北京老城故事》，北京出版社202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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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章亦民

初审：王   璐  孔燕松

核审：陈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