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寂静的流年，悄无声息地在身边流淌，岁月仿佛一条蜿蜒的溪流，年华的落花安静的随波而下。打开心灵中那一扇木门，许多未了的愿蛰伏在生命的几案，早已落满了灰尘，揭开那些尘封的记忆，生命过往中，一幕幕光阴的片段像一滴滴顽固的污渍，附着在生命的襟袖间，搓洗不掉，化散不开。

 

冬天来了，又是一年菊花黄，算算妈妈离世的日子，已然一年有余。这其间，多少怀念，多少忐忑，多少涩涩的酸楚，早已不能够回味，也不愿从记忆的河流中拾起。生活像一把缺齿的梳子，梳理的不是寂寞流年，而是记忆的片段中那些貌似杂乱无章，其实井然有序，终究还是冷酷无情的光阴故事，人生就在这些兴高采烈或寡然无味的故事中延续。

 

恍惚间，妈妈并没有离远，她老人家只是起身回了一趟娘家。母亲就这么亲近，母爱，就这么简单，当你拥有她时，你不会觉得她有什么了不起，而一旦失去，你才会恍然明白，你其实是失去了生命中最精美，最华贵，最深情的东西。或许，在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儿女是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而在儿女的心中，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拥有永远不老的青春，安知，天地有义，日月无情。

 

说到妈妈的娘家，妈妈的娘家人对她有一肚子屈见，这屈见多半是抱怨妈妈“不顾娘家人”的。作为儿子，想到这些就有一份愧疚在心。其实，我知道，妈妈的心底也难免一份牵挂的缺憾，只是迫于生活，无力而为，无奈而已。贫苦的日子，妈妈为自己的儿女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而对自己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哪里能够分心的管顾。

 

记得那年，小舅的儿子结婚，妈妈的娘家带信过来，妈妈把一床大红的被面交到我和弟弟手中，要我俩到小舅家跑一趟，按照世俗的说法，就是“行情”。我不知道妈妈自己的侄儿结婚，她为什么不回家一趟，渐渐长大懂了点事，才明白过来，那是妈妈觉得她的“情”单薄了，让我和弟弟过去，既是一种忐忑，也是在内心里期待那些无比珍贵的亲情可以得以延续，又何尝不是迫于生活现实的情非得已。

 

有谁知道，就是这一床薄薄的被面，花费了妈妈大半年的心思，积攒了很久的布票，才从供销社里买来，置放在箱底，等待着安放她老人家心中那些无人知会的隐秘心事。还记得上初中时，妈妈用积攒了一冬的鸡蛋拿到供销社兑换了几尺劳动布，熬了多少夜晚，枯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缝补成一只漂亮的书包换下了我肩上那只从小学用到中学，补了又补的黄挎包。

 

那是一只那年头流行的军绿色挎包，隔壁的女同学，父亲是县里的领导，带回家两只给女儿当书包用的，看着我羡慕的眼神，她回家拿来另一只送给了我。母亲看在眼里，约摸是考虑到我作为男孩子的自尊心，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为我换一只书包，直至小舅的孩子结过婚以后，妈妈才精打细算，用积攒了几年的布票了却了一桩心愿。

 

如今，生命中时常忆起的总是母亲，最想感激的就是父母的恩情。恰恰，在人间与天堂的路口，生命最淡见的就是父母之心，人生最容易忽视的就是父母的恩情，到不是因为父母的不计较，而是因为滚滚红尘的万丈雄心。国学大师南怀瑾说：“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可是，阅尽坎坷路中人，几人依旧沉醉，几人如然清醒。

 

人生的路，往往不是走着，走着，忽然懂了，而是走着，走着，忽然累了，你才不得不去努力懂得一点什么，懂什么呢？人生的真知么？生命的灼见么？惶恐的很，其实能冬的，只能是生命一点浅显的觉悟吧。而母亲始终是这条路上一盏暖彻心房的明灯，她穷尽毕生，用自己的智慧和血汗作动力，照亮自己孩子旅行的人生，不管几多明亮，但都是一盏永远不灭的灯光，孜孜不倦的照亮在生命的前方。

 

妈妈，我想你了。直至今日，我依然不懂，人世间，母爱何以如此绵延浩荡，相对于生命而言，自己支付给母亲那点薄薄的情感，实在不能够称作感情，充其量只是一滴面对大海的涓涓溪水，母亲的爱才是浩瀚的海洋。穿梭在母爱的森林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相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人生太浅，智慧太单薄，万丈红尘中，就是这一点浅薄的人生智慧还是得意于母亲的恩赐。

 

有妈妈在身边，心永远不会觉得孤单。如今，妈妈到了彼岸，生命中那份深藏的孤寒，仿佛汹涌的潮水，涌向生命的此岸。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么？是的。人生，机会从来都不会重新来过，错过，往往就成为终生的遗憾。母亲的爱，此生此世，点滴都不能够报还。妈妈，我想你了，不求你会心的安知，但求你的天堂中，没有点滴的孤寒。如若可能，我们约定，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