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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土耳其:帝国与共和国,都是西方反苏反俄的轴心

霍拉桑是伊朗东北地方的旧称,广义上看还包括阿富汗西北部和土库曼的一部分,这里是伊朗的边陲,但是更早的时候,河中地区才是波斯人的前哨,然而波斯人在中世纪之后的时间内不断后退,以至于连霍拉桑都经常被乌兹别克人南下侵袭,这种窘迫的情形和明宋的边务有类似情形,但是波斯的情况要更坏得多,因为他们自己内部还不稳定,东伊朗的头人弟煮们经常叫板加兹温和大不里士的王室,改朝换代也是常有的事,这些就更加重了边防资源的不足,使得东北方向门户洞开,但是乌兹别克人因为分封和伊克塔化,最终也丧失了完全南下入主伊朗建立军事贵族王朝的可能性,所以基本上奠定了近现代伊朗和中亚地区之间的界线。也就是说,双方都很菜决定了结局。土库曼人当时是不如乌兹别克人的,虽然他们也在希瓦的边缘地带活动,但是河中最优质的土地都被乌兹别克两汗国给占据了,希瓦和布哈拉在这里发挥主导作用,即便是浩罕,也是从布哈拉身上分裂出来的,至于花拉子模地方和更南方的卡拉库姆沙漠绿洲的土库曼人,更是希瓦的附庸,在曼格什拉克的土库曼人则成了在此地抵御和警戒俄国人南下的前哨,当然也有没用的时候,比如阿布哈奇书里记载的1000哥萨克冲入城中大开杀戒的事件。

波斯人一度夺取过希瓦和布哈拉,但是一般都守不长,原因也不难理解,因为他们之后的英国人、俄国人都遭到过更严重的麻烦,而两者在此区域内投入的资源更多,更先进尚且麻烦多多,更别说内部不稳定,而生产力更落后的波斯王国军队了,他们甚至连清廷在西域的配置都不如,每年都可以用广东和江苏的税赋远程供养一定的常备军,而波斯人在河中的辐射能力远弱于此,这也是他们无法常态化控制此地的原因,但是波斯人在这里的影响确实是很强的,否则乌兹别克人在和波斯人有着强烈地缘竞争与矛盾关系的同时还在文化和奢侈品上葆有浓厚的波斯风格。希瓦汗和其他乌兹别克人政权都与土耳其有着密切联系,奥斯曼和萨法维以及之后的卡扎尔等波斯王朝一直有着矛盾,所以常年累月和波斯人交战的乌兹别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给自己招来远交近攻的好伙伴,虽然奥斯曼苏丹对于援助他们的兴趣不大,但是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对波斯的一种战略牵制,波斯虽然退出了美索不达米亚,但在俄国南下之前对于奥斯曼的威胁仍然是比较大的,沙俄的外高加索地区,原先本就是波斯的行省,你像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达吉斯坦等地,这些都是18-19世纪俄国从波斯人手里夺取来的,后来的南阿塞拜疆问题,根源也在于信仰什叶派的阿塞拜疆人因为俄国的南下扩张而非惟两部分,成为了一支跨境民族,这样事情就变得异常复杂,非常不好办,也给了俄国干涉此地区的借口。

所以,土耳其和河中小国的联系虽然无法直接打破波斯横亘在黑海-里海-波斯湾之间的庞大“枷锁”,但是总有一定的牵制作用,当时土耳其也处于吃瘪状态,自兵败维也纳,后来又被波兰啄了一口后,土耳其在欧洲方向一直处于一个后退状态,先是西班牙来了个勒班陀,后来又是俄国崛起,在黑海北岸不断击败土军,以致最终灭掉奥斯曼的傀儡克里米亚汗国,这是奥斯曼遇到的第三个挫折,十次俄土战争,土耳其如果不是被英法扶了一次,还是要输掉战争的,西诺普海战土军几乎全军覆灭,勒班陀的时候至少还是有来有回,现在是一根毛都不剩了。后来英国政策转向,在1877年土军又被暴打一通,甚至出现了和俄军结伴而行南下助攻的罗马尼亚国王卡罗尔攻克土军堡垒的事情,这种事情就离谱。土耳其在1783年后就逐渐在陆地上走下坡路,海上走下坡路的时候更早,在西葡争霸的时候就分别在印度洋和地中海上吃瘪,那之后土耳其的海上权势就更加衰微了,只不过陆上权势衰微还是头一回。


所以土耳其在主要方向吃瘪的情况下,只能柿子捡软的捏,开始往平时不甚关心的领域投入更多的资源,有一个现象可以揭示土耳其在次要方向投入更多资源的程度有多深,在阿古柏窃据西域的时候,喀什附近有土耳其技师和军官指挥生产的军工厂,而类似的情况在布哈拉、希瓦等地都广泛和普遍存在,也就是说在土耳其挨最毒的打的同时,君士坦丁堡还在不断地往亚洲内陆腹地输送这些军事援助项目和工程,次要方向成为事实上的主要方向,这是土耳其历史上的重要转折点,向西看被迫转向向东看,不是因为发展战略上的主动改变,而是在西方向上吃瘪太多了,那么波斯是一个什么情况呢?情况只能说半斤八两,甚至更糟。因为波斯原先虽然在两河竞争不过土耳其,但是在高加索远比土耳其要吃香得多,但是现在高加索成为沙俄扩张的重点,这里也就不可能再容得下波斯了,波斯在中亚方向也很难投入资源,所以只好向南发展,和进入波斯湾的西欧势力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媾和,西欧虽然也在蚕食波斯的利益,但是除了英属印度具有直接领土性质威胁,更多的还是来自北方,这个时候,北方对于波斯的意义是复杂的,一方面是旧兵器时代难以彻底剿灭的“野蛮的河中人”,另一方面则是同样凶悍但是武器更加精良、比起波斯更加“文明”和先进的俄国,波斯人处于一种夹缝生存的难受状态。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波斯这种“透明化”,才给了土耳其往中亚南部渗透的一个契机,否则仅仅凭借高加索和海路绕到阿富汗,是根本不可能提供足够的援助给河中割据势力的,波斯的陆路“国际共享”,正如某国的长江的“一切外国船舶可自由航行”一样,给了这种在帝国主义支持下的援助与变相扩张予以物质支持的可能性。土耳其在19世纪末之前,一直是希望跟着英国走,变成日本那样的伦敦最强走狗而达到人生巅峰的,但不幸的是,土耳其没有得到日本那样的对待,因为这里并不存在一个能够直接像美国在远东那样对英国利益造成严重压力的对手,所以土耳其的海军壮大计划也就迟迟不能推进,日本工业化很大程度上是英国资本市场与军事工业产业转移的结果,但是这两样土耳其一样都没拿到,自然崛起不了,英国认为地中海自己还是鞭长可及的,犯不着用土耳其,二期就凭借意大利在埃塞俄比亚与法俄支持的埃塞皇帝之间拙劣的对战,英国很难相信在东地中海能扶持一个靠得住的代理人,意大利就算再烂,海上力量的底子也比奥斯曼土耳其强,但是意大利尚且如此,土耳其只会更靠不住,但是土耳其对于和英国合作乃至结盟一直十分热情,你包括被英国政府临时充公用以战时的土耳其订购的战列舰,这是在一战开战前夕发生的事情,可见即便到了非常需要决断和加入军事联盟集团的时刻,土耳其仍然不愿意放弃和英国达成一致的任何机会,然而历史没有给土耳其提供机遇,这是土耳其最尴尬的一点。

波斯很大程度上被英国“透明化”了,波斯帝国银行、电报局和英波石油可谓英国在当地进行经济侵略的三大支柱,后来俄国入场,要求把里海沿岸地区变成俄国的势力范围,但是富庶程度远逊于英国,扎根经营的时间也远不如英国,英国在阿巴斯大帝时期就已经为波斯人提供军火和军事训练了,这关系不是俄国人能比得了的。所以即便俄国人闯了进来,英国控制的波斯中南部以及夹在英俄势力范围之间所谓的“中立区”仍然可以作为土耳其向中亚地区输送物资的陆路通道,而俄国简直没有任何办法。土耳其和英国都与俄国有着深刻的矛盾,所以英国为了遏制俄国与自己在亚洲殖民竞争,希望借助土耳其的资源搅乱中亚;而土耳其希望借助为英国卖命的机会得到英国庇护,这一点在日后土耳其共和国时期的英土关系与美土关系总都有所反映,在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署而伊朗伊拉克的君主立宪政权都存在亲德反英倾向之时,英法发表联合声明去保障希腊土耳其与罗马尼亚的安全,其目的自然是威慑德国,但是这里也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苏俄,这也是英国威慑的对象,英国对于苏俄的态度一直就没好过,直到20年代中期,英国仍然在明里暗里资助巴斯马奇匪帮,芬兰战争爆发后苏联就被踢出国联,苏联希望达成与英法共建的欧洲安全保障机制,也被英国驳回。可以说即便在公开场合,英苏关系也没有几年是正常的。相反,在色佛尔条约时期一直试图至土耳其于死地的英国最终却和安卡拉达成了更客气的洛桑条约,这难道不是很诡谲么?土耳其海峡国际共管,其实仍然是在卡苏俄的脖子,因为除了苏俄,剩下的国家要么对于英法在黑海海峡保持存在表示欢迎,要么就是基本上除了对俄贸易外都不用黑海海峡,说到底,洛桑条约用对土更具尊重性和体面色彩的方法换取了一个新的英法与土耳其的共识,那就是继续威慑苏俄,土耳其仍然要配合英法围堵苏联,所以即便在表面上他们对于双泛势力有所收敛,但是在政府人员构成上仍然保留了大量双泛分子,土耳其在一战后立国的基础仍然是黑海海峡原则包含的反俄(苏)原则,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是其生命。

因此,土耳其对待苏俄中亚问题的态度是什么也就不言自明,甚至在解密的苏联档案中,土耳其也对亚美尼亚地区存在的白军提供援助,并要挟莫斯科提供若干数目的金卢布的“补偿”,否则就继续援助这些白狗子。要知道亚美尼亚人和土耳其的关系有多么差,一战后期的亚美尼亚大屠杀都存在,但是土耳其仍然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在中亚的情况只会更坏,从阿塞拜疆的情形也能看出,土耳其根本不可能放弃在一战前“次要方向”上的投资,这个投资是土耳其“宝贵的战略资产”。恩维尔帕夏虽然远走莫斯科,但是其行为仍然是符合土耳其和英国利益的,南下后立马把莫斯科当成p,自作主张成为巴斯马奇运动的领导者,尽管他的权势没有多少实际价值,但是这也能看出土耳其人对于当地无可避免的觊觎心态。土耳其的黑海海峡原则最终换来了三十年代末英法的安全承诺,其实土耳其离着德国扩张的核心区远得很,但是为什么这么做?一是因为埃及、伊拉克、伊朗都出现了亲德的内阁,试图摆脱英国对他们的影响力;二是因为当时德苏之间合作关系和密切性随着互不侵犯条约进一步提高,英国很害怕出现19世纪下半叶三皇条约的那种效果,让俄国在这里具有进一步强势扩张的信心,所以在这里要有一个“拒止”能力的彰显,所以支持土耳其的意味也就很明确,那就是不仅要震慑和保住自己在中东原有的势力范围,还要在苏俄后院搞事情,警告莫斯科不要轻举妄动。所以土耳其过去、现在和将来,一直都会是反苏、反俄的轴心,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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