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记承天寺夜游》收录在初中语文课文里,让很多学生了解了古代那两个失意人复杂的情感。贬谪的悲凉、见月色的欣喜、漫步的悠闲,此处的“闲人”貌似苏东坡自嘲自己和张怀民是如此清闲的人,大半夜不睡觉却来赏月。其中夹杂着一种情趣高雅的自豪与郁郁不得志的悲凉,“闲人”是被贬者的自慰。
而黄州,曾经的萧索之地,这个在苏东坡一生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地方,也改变了苏东坡。“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1061年,苏东坡在政治生涯的开头给弟弟的诗中为自己写下诗歌般漂泊一生的注脚。从眉州、汴梁、黄州、惠州、儋州,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停留很久。“乌台诗案”成为跋涉一生的开始,也让年轻恣肆的他开始沉淀自己,曾经的他百年第一的成绩兴修水利满怀理想,到了黄州的他没有一蹶不振,如果“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他那一夜一时想不开,那么后人就再也看不到“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迈、“莫听穿林打叶声”的轻快与“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内心安宁。
经历政治风波的苏东坡适应了人生的黑暗,厌倦朝廷权利斗争的他申请外派去了杭州,“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之前的前路茫茫到如今对漂泊的观照与反省。就算到了海南,“且喜天壤间,一席亦吾庐。”他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在简陋的环境中也能寻到生活的欣喜。
在学者费勇的《作个闲人:苏东坡的治愈主义》新作中,就抓住了苏东坡诗词中的“闲人”定义。
“作个闲人”,是他的突围策略,也让他在进退之间找到了平衡。
苏东坡官场上经历的三次党派斗争,牢狱之灾、贬官流放之路,无常的命运下,苏东坡用平淡的语调书写自己的绝望、贫穷,沉痛与坦然都在钢劲的书法中,在自己的诗歌中总结进“也无风雨也无晴”里,归纳进自己的生命里。
林语堂先生用了大段的文字总结苏东坡,说他是一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他是他自我人生的疗愈者。苏东坡在估计是元佑年间所著的《 行香子·述怀》里: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此处的“闲人”与黄州和张怀民夜游时的“闲人”是否相同?空阔神秘的月夜里寂静无人,此时的苏东坡进入了哲学上的思考,身居高位的他为自己寻找到了解决人生痛苦的方法: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这是人生趣味和意义的无限叠加。黄州的苏东坡依旧渴望政治上的成就,而此时的他想学陶渊明“归去”,但又在不断的生活中发现诗意,这个巨大的悖论和矛盾时刻充斥在苏东坡的生命中。
时代和他开了个玩笑,也给他一个更大的舞台。
他用“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消解了自己的忧愁,把自己从命运的泥淖中解脱出来,也给后人提供了一个治愈自己的秘诀。借用纸笔逃离苦难,调戏人生,大梦初醒,继续过当下的生活。
作个闲人,作个适意的人,做一个自然而然的人。
而今人幸运的是,此时的人生选择比苏东坡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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