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马，如此姿态。

230716

一种蓬勃

一种异样的活力从唐朝建立时的腥风血雨开始。

唐太宗李世民雄姿英发，安内而攘外；其文治武功，也是一流。那时的人们，满是蓬勃壮志，想挺身而出，建功立业。

南北朝 忻州九原岗北朝墓葬壁画-狩猎图卷（第一壁局部）

魏征曾写：

杖策谒天子，驱马出关门。

请缨系南粤，凭轼下东藩。

-《述怀》节选

陈子昂亦写：

挼绳常系虏，单马岂邀功。

孤剑将何托，长谣塞上风。

-《东征答朝臣相送》节选

诗文之中的铿锵志气，时至今日仍有余响。似乎他们不愿自己仅能诗文，更想戎马疆场，总愿“论功还欲请长缨”。人的情感激昂起来，连绾着生活周围的草草木木走兽飞禽，也昂扬而斗志满满。一人一物的合奏齐鸣，回旋于历史之中。

唐 莫高窟061窟主室西壁（局部）

陕西省礼泉县的九嵕山上，是唐李世民的陵墓，名昭陵。其北面的东西庑房中，有六匹战马，为“六骏”。

“六骏”是李世民建立唐朝时，随他一起征战的坐骑，为作纪念，唐太宗写“朕所乘戎马，济朕于难者，刊名，镌为真形，置之左右”。依次分别为：特勒骠、青骓、什伐赤、飒露紫、拳毛騧、白蹄乌。

“特勒骠”

公元619年，此时李世民20岁，与刘武周大将宋金刚在雀鼠谷大战，特勒骠勇敢无畏，载着李世民一昼夜，连胜八仗，骁勇之至。李世民为其题赞：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承危济难。

“特勒”一词，原为“特勤”，来自于突厥，是突厥族的一种官职名称，李世民用此名来表达对这匹马的欣赏。马全身黄色，隐透白色，嘴白，略有黑色，称为“骠”。图中所示形象步伐轻盈，身姿俊朗，神采奕奕。

“青骓”

青骓，“青”来源突厥文Cin或Sin，与“秦”音同。

泛指来自西方“海西国”的骏马。李世民题赞：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李世民在洛阳武牢关平定窦建德所骑，细看马身，后身中箭四发，前身中箭一发，但神姿不改，充斥着热血，大有一种负伤前行的果敢。

“什伐赤”

“什伐”，译为“Shad”，为“即设”，是突厥高级军事将领官名。

在虎牢之战中，李世民骑它击破王世充、窦建德各部。遭遇王世充敌军时，身中五箭，忍痛飞奔，可知其战况惨烈之程度。皇帝题赞：瀍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

“飒露紫”

飒露紫，“飒露”来自于突厥语，意为勇健者，是一匹紫色战马。

东征洛都王世充时，战况惨烈，马前身中箭，雕塑中大将丘行恭正为马儿拔箭，马腿绷直，肌肉突显，可想伤口之痛，但马儿依然依偎在主人身旁，丘行恭眼里满是心疼，马儿也注视着他，仿佛已是手足。题赞：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愚三川，威凌八阵。

“拳毛騧”

拳毛騧，身中九箭，全身长满连环旋毛。

622年，李世民平定原窦建德部将刘黑闼所骑，当时伤势严重，于阵前牺牲。题赞：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白蹄乌”

白蹄乌一如其名，黑身蹄白，作飞速貌。

其名字来自突厥语“bo-ta”，是幼马或幼骆驼的意思，代表“少汗”，是一种极高的赞美。19岁的李世民在浅水原交战薛仁杲，白蹄乌一夜追行，李世民顺利俘虏薛仁杲，马儿也力竭而亡。皇帝题赞“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

“六骏”彰显李世民开疆立国的功绩，也表达了一种不屈的战斗精神。那时代的马，已成为军功的象征，但从今日看，这些马儿留下了那个时代精神的残影。

唐 韩幹《照夜白》 藏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除过战马，唐朝玄宗皇帝最爱的照夜白，也可一看。

画面扑面是一种精致的贵气，其全身通白，身体骠肥，大眼透着琥珀色，昂首长嘶，鬃毛齐整蓬松，蹄声错落，想要从缰绳中逃离。据说，夜浓之时其身明亮无比，所以取名为照夜白。

北宋 赵佶《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传）》（局部）

宋朝赵佶所摹张萱画作，把唐时虢国夫人游春的盛况，再次呈现。这些马匹个个高大威武，装扮讲究，仪表干练，走在长安街道上，足够让过往的百姓停下来驻足。

而其中的马最尊贵的还属领头的，脖颈上梳着“三花”，胸前戴着踢胸，这些已是顶配。

元 赵孟頫 《秋郊饮马图》（局部）

后来，元朝赵孟頫身在胡庭，为恢复唐时蓬勃的民族自信力，画下《秋郊饮马图》，其马便是以唐时马形象为参照，其活泼生动之态跃然纸上。

但时代的颓势，似乎已无可更改，文人墨客的笔下的马纷纷低头、槁瘦羸弱，再没有见种种的意义风发，此后数百年时间里，星光只有一点微茫。

（左）南宋 龚开 《骏骨图》（局部）藏于大阪市立美术馆

（右）元 任仁发《二马图》（局部）藏于故宫博物院

有些时代之所以为盛世，不只因财富的多寡，而是有如同一匹匹昂首嘶鸣的战马在天地间恣意与潇洒的气概。

是李白所写“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气，是王维心中“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豪迈，是以悲悯为色的杜甫燃起“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的战意，是人人自有一种淋漓热血在沸腾，既为生活，也为理想，既有个人，也有家国。

我想，有这些，即使此刻非是盛世，我们也终将迎来一个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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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美学散步-宗白华

《全唐诗》增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