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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9~2019,乐山大佛的变脸 以及乐山大佛秘题的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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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31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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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大佛的变脸

本节的乐山大佛照片,引自有关文献与报道,以及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大佛光影 老照片墙》图片展,也有笔者不同年代拍摄的照片。在核对有关资料时,笔者发现一些老照片的拍摄年代,在一些展示中,标注有误。笔者根据能查找到的相关文献,对照片的拍摄年代作了订正,并尽量对拍摄背景加以说明。

1899年的乐山大佛。据弗里茨·魏斯

该照片见于1901年初版于英国的《穿蓝色长袍的国度》一书,该书为英国女士阿绮波德·立德(1845—1926)在中国的游记,书中对这张大佛照片的说明为:“150英尺高的峭壁上凿出的巨幅头像,草丛是眉毛和胡须,树丛是头发”。

有记载称,这幅照片为当时的德国驻四川领事弗里茨·魏斯用玻璃干片相机拍摄。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乐山大佛照片。

由于气候湿润,加上凿成大佛的砂岩透水性好,所以植物极易生长,若不及时维护,大佛就如这般模样。明代任伦有描写乐山大佛的诗曰:“可怜世历风霜古,销却金衣变草衣。”

1914年的乐山大佛。照片为法国诗人、汉学家、考古学家谢阁兰(亦译色迦兰)(Victor Segalen,1878—1919)所摄。

照片为正在修缮中的大佛,是为民国年间的第一次修缮,由凌云寺僧人出资进行。

谢阁兰在《中国西部考古记》一书中描述了当时他对大佛的印象,“像虽巨,然已破落不堪,不足与言考古,更不足与言审美也”。

照片中可以看到大佛的破损十分严重,脸、眼、鼻、耳、嘴均有风化脱落。因此,人们现在看到的大佛已经过较大的重修,与唐代最初凿成的大佛原貌可能已相去甚远。值得注意的是,大佛额头正中的发髻有一处空白,不知是因为发髻脱落,还是该处的构件本来就与周围不同。

1925年的乐山大佛。据阿奇博尔德、亚当斯

该照片见于1925年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由洛克(Joseph.F.Rock)撰写的《一位地理学者的独行孤旅》(Experiences of a lone geographer)一文,照片注明由阿奇博尔德和亚当斯(Rev. Archibald & G. Adams )所摄。该文记述了洛克一行1924年12月由云南出发,经东川、昭通、大关,到达四川的叙府(今宜宾),由叙府经嘉定(今乐山)到成都,再由成都经汉州(今广汉)、德阳、罗江、绵州(今绵阳)、松潘,去甘肃。这张大佛照片为洛克一行1925年2月在嘉定所拍。

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的图片展以及一些报道中,标注此照片的年代为1911年,有误。

照片中可以看到佛耳已脱落,尚未修复,有孔洞露出。大佛的眼、眉、鼻、嘴,都是在已严重损坏的基础上,重新修造的,但和1933年以后所见的样式有很大不同。

在洛克的文章中,对这张照片的说明是:“四川嘉定,巨大的佛像头部——我们付了“茶水钱”,雇人站在佛像头顶,以便拍照时,作为佛像尺寸大小的对比,草和蕨类遮住了佛像头部的发髻。红色砂岩佛像的一些风化部分,涂了颜色较浅的、粉红肉色的涂料。过去的大约十多年间,表面的涂料多已褪掉,一些佛教信徒把残存的涂料刮去,然后重新抹上涂料。这座佛像雕刻在矗立于岷江岸边的悬崖上,它位于嘉定城的对岸。在照片的左边,可以看到一座庙宇的屋顶。”

1925年的乐山大佛。据洛克

大佛的脸部样式,包括杂草以及斑痕的特征,都和上一张照片一样,应当同为洛克一行拍摄于1925年2月,只是拍摄角度不同,这张照片似在九曲栈道上所拍。

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的图片展以及一些报道中,标注此照片的年代为1926年,有误。

照片中的大佛在1925年刚经历过修缮,川军将领陈洪范为修缮捐资数千大洋。但从照片看,修缮似乎主要集中于头部,佛身的植被并未有效清除,脱落的佛耳也未重塑。

1933年的乐山大佛。据良友全国摄影旅行团

此照片刊载于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的《中华景象》画册,由良友全国摄影旅行团所摄,图注为“嘉定镇江佛”。良友全国摄影旅行团于1932年9月由上海出发,到达乐山的时间是在1933年6月,照片的拍摄时间当在此时。

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的图片展以及其它一些报道中,此照片的年代标注为1929年,有误。

此前的1927年,乐山大佛经过了民国时期的第三次修缮,由四川资中的一位居士捐资进行。从照片看,佛耳似已重塑恢复。眉毛和眼睛的处理与以前的照片看到的不同,而后至今的修缮中,对眉毛和眼睛的处理都延续了这种样式。

 1933年,维修中的乐山大佛。据良友全国摄影旅行团

照片为良友全国摄影旅行团1933年拍摄。发表于1934年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印行的《中华景象》摄影画册,所注说明为“镇江佛顶重施彩绘时之摄影”。

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的图片展以及其它一些报道,将此照片的年代标注为1934年,这是将照片出版时间误为拍摄时间。

1934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1932年至1934年,大佛经过了民国年间的第四次修缮,此次对大佛的头、肩、胸的修缮明显。另外,照片中可以清楚看到重塑的佛耳,有可能是1927年重塑,此次又加修缮。

需要说明的是,大佛的佛耳不是原岩凿就,而是用木柱作结构,外面抹上灰泥装饰而成。宋代文人范成大在《吴船录》中对此有记述:“极天下佛像之大,两耳犹以木为之”。但在开凿之初,是否曾在石上雕刻,后因佛耳既长且大、砂岩疏松,致风化脱落后,才改为木构其内、灰塑其表?尚存疑。

1933年的乐山大佛。据L·A 洛弗格林

照片为美国浸礼会牧师L·A 洛弗格林1933年6月在乐山考察时所摄,载于1936年丹麦出版的J.普里卜·默勒所著的《中国佛寺图考》。

大佛身上有较多植被生长,主要集中在肩、手掌、膝盖、足部等渗水较多的部位。照片可以看到大佛石窟全貌,包括大佛两旁临江崖壁上的左右护法天王石刻雕像。

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的图片展以及其它一些报道,将此照片的年代标注为1936年,有误。

1939年的乐山大佛。据梁思成等

1939年9月至1940年2月,梁思成及营造学社一行对川康两省进行了历时半年的古建筑调查。1939年10月25日,梁思成与刘敦桢、陈明达、莫宗江从雅安乘竹筏沿青衣江而下入乐山境,至11月上旬,先后调查了夹江千佛岩、杨公阙、白岩山汉代崖墓、龙泓寺摩崖石刻、乐山大佛、峨眉大庙等。

 1950年代初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1962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正值大饥荒年代,大佛似乎也不忍直视人间的苦难。

1975年,维修后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这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乐山大佛,似有愠怒之相。文革之初,红卫兵先是冲进乌尤寺的罗汉堂,将大殿的罗汉像尽行砸毁。然后到凌云山准备砸大佛,但红卫兵手中的木棒、铁锤对庞然的大佛无济于事。红卫兵于是到乐山附近的矿山,试图鼓动矿山的爆破工人来炸大佛,幸得当时到乐山“支左”的解放军加以阻止,乐山大佛才免遭后来阿富汗巴米扬大佛那样的厄运。

1978年的乐山大佛。范晓摄影

这是1978年2月,笔者第一次到乐山大佛观光时拍摄的照片。那是中国改革开放,旅游业兴起之初的时期。

1983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1990年,维修中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博物馆

1994年,维修中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博物馆

1996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这也是一张可以看到大佛石窟全貌的照片,尤其可注意大佛两旁临江崖壁上的左右护法天王石刻。

1996年,维修中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2001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这是21世纪第1年的乐山大佛尊容。

2001年,乐山大佛的维修。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2011年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大佛景区管委会

2019年的乐山大佛。范晓摄于2019年7月与9月

这是刚刚经历过2018年10月至2019年4月修缮的乐山大佛。

2019年,乐山市打造了乐山大佛的灯光秀表演,并利用乌尤山、凌云山地势山形的巧合,用灯光勾勒出了“睡佛”的形象。因此,夜游三江成了乐山受欢迎的旅游项目。范晓摄影

乐山大佛始凿于唐代开元年间,距今已有1200多年,加上湿热的气候环境,凿就乐山大佛的红色砂岩,极易风化并生长植被,若没有频繁的修缮,很难保持大佛的风貌。

由于佛耳、佛鼻等体量巨大,凸出隆起,又需细加雕凿,因此更易损毁,故佛耳、佛鼻都采取了内用木构,外塑灰泥的做法。只不过是始为石刻,后用木构,还是一直就是木构,需要考证。大佛头部的1021个螺旋状发髻,也非在原岩上凿就,而是用先用石块雕成,或一石一髻,或一石数髻,然后镶嵌于大佛头部,以便于施工和修复替换。石髻根部未见砂浆粘接,此种镶嵌技术堪称高超。石髻表面抹灰两层,内层为石灰膏,外层为煤渣灰、石灰、剁细的麻筋混合的锤灰。

遗存的大佛头部的唐代髻石,高78厘米,顶部31.5厘米见方,根部24厘米见方,成楔形。据乐山博物馆

此外,大佛的其它部位,也因年久风化,砂岩表层多有脱落剥离,因此也常常采用灰泥涂敷来加以修复。目前,大佛除身、臂、腿等部位还保留为原岩岩面以外,大佛的面部、颈部、手掌、脚掌的表面都是用灰泥涂敷修复的,同时尽量采用与原岩颜色相近的材料。不过,最近一次修复后的大佛脚掌,其颜色、质感与原岩相差太大,不知是否有意为之。

据不完全统计,1911年至1949年,乐山大佛有四次较大规模的修缮;1950年至2019年,大规模的修缮有九次。从笔者20197月和9月拍摄的照片可以看到,尽管刚刚经过201810月至20194月的修缮,大佛面部表层涂料的开裂已很明显,且鼻黑、脸花、佛身渗水滋生植被的现象又重现。因此修缮及其技术的提升仍然是长期持续的工作。

乐山大佛出生于沙漠吗?

这要从开凿出乐山大佛的巨厚红色砂岩说起。这套构成壮观的临江山崖的红色砂岩,是形成于距今约1亿年至6800万年之间的白垩系嘉定群(亦称夹关组)砂岩。这套砂岩不仅层厚、色红,而且还具有大型交错层理。

色红,表明砂岩形成时处在较为炎热的气候,沙质沉积物中的铁质被氧化成为高价铁,故显红色。层理,是沙、泥等沉积物沉积时,因气候、物质来源的变化,显现出的成层结构,它有点象树木的年轮,它也显示了古地理环境的信息。所谓大型交错层理,除了层理的尺度很大以外,层理是倾斜的,层理倾斜的方向是变化的,呈交错状。

根据地质专家的研究,大佛所在地的砂岩中的大型交错层理,正是沙漠中沙丘沉积的典型特征,而且这套砂岩中的岩石结构、矿物成分,也证实了古沙漠环境的存在。例如岩层所含的砾石,具有沙漠环境下风棱石所具有风蚀坑。专家们甚至根据交错层理倾斜方向的统计,以及沉积颗粒磁化率的定向特征,分析认为当时这个沙漠盛行西风。

因为凿就大佛的砂岩是白垩纪古沙漠的沙丘沉积,由此说大佛出生于沙漠不无道理。大佛出自沙漠,但给人以慰藉和启迪,这也有了“荒漠甘泉”的意蕴。

乐山大佛左侧崖壁的红色砂岩,可见大型交错层理,它代表了白垩纪古沙漠的沙丘沉积环境。范晓摄影

大佛后侧的道路旁,红色砂岩中的大型交错层理。这种交错层理在凌云山上的岩石露头中几乎随处可见,它反映了砂岩形成于古沙漠环境。范晓摄影

乐山大佛开凿了九十年吗?

据历史记载,乐山大佛始凿于唐玄宗(李隆基)当政的开元年间(713年~741年),但具体哪一年不详。凿成于唐德宗(李适)在位的贞元十九年(803年)。若以唐开元元年为始,刚好90年,故有大佛开凿了90年之说。

但乐山大佛的修造并非持续了90年,而是时断时续。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海通时期(713年~737年),海通选址凌云山,主持动工兴建大佛,至大佛头部和胸肩成形,海通禅师圆寂;

章仇兼琼时期(740年~765年),唐玄宗诏赐麻盐税修建大佛,时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章仇兼琼(章仇为复姓)捐俸金二十万钱,续建大佛,完成膝以上部位;

韦皋时期(785年~803年),接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韦皋捐俸金五十万,主持续修大佛,至803年竣工,韦皋撰《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以下简称《大像记》),记大佛建造始末。

上述三个阶段历时67年,在这期间大佛的修造也并非持续不断,有学者估计实际修造的时间在30年左右。

开凿乐山大佛的创始人,唐代海通禅师的塑像。据乐山博物馆

乐山大佛的造像为什么是弥勒佛?

乐山大佛造像为弥勒佛,乐山大佛原来的名称即是“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大佛修造的最终主持完成者韦皋的表述很清楚,所谓“惟圣立教,惟贤启圣。用大而利博,功成而化神。即于空,开尘劫之迷;垂其象,济天下之险。嘉州凌云寺弥勒石像,可以观其旨也。”

弥勒佛,在大乘佛教经典中,被认为是释迦牟尼的继任者,又称未来佛。经西晋至唐的历代高僧的推崇,在唐代,形成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的弥勒信仰,弥勒造像风靡全国,自然也成为凿造乐山大佛的首选。

乐山自汉代即有石刻造像的传统,凌云山旁侧东汉时期的麻浩崖墓就已有石刻佛像的出现。至唐代,佛寺的兴建、佛教内容的摩崖石刻在乐山兴盛一时。这为乐山大佛的修造奠定了基础。据史载,嘉州城西一里有能仁寺,寺旁有古像山,在造大佛之前,先在此地凿刻了尺寸较小的弥勒佛像,作为大佛的范式和小样。

凌云山旁,麻浩汉代崖墓的石刻佛像。据乐山博物馆

现在,能仁寺以及古像山的弥勒佛小样已不存。但在离凌云山约42公里的夹江千佛岩,还保存有开凿于唐代的摩崖造像,人们发现其中第135号龛的弥勒佛像,竟然酷似乐山大佛:同样的垂足坐姿式(亦称善跏趺坐),同样的螺旋发髻,双臂都沿着身躯和大腿前伸至膝盖,双足一样的分开踏着莲台。不同之处在于,千佛岩弥勒佛的右手仰掌持珠,左手抚膝;乐山大佛是双手抚膝。

但是,据参与1962年乐山大佛维修的罗伯衡在《一九六二年乐山大佛维修纪实》一文中记述:“大佛的右手,在未修缮前,要比左手高得多,手指也细得多,手势也不协调(佛像一般的手势不应该同时抚膝,右手大都是仰势)。右手高过左手1.8米左右,高的部分是连山石,证明这是高出的石体。据此推断原为佛珠,佛手且为仰势。”

由此说明,乐山大佛的手势原来大概也与夹江千佛岩弥勒佛相同。目前的双手抚膝,是后来重修的结果。

乐山大佛虽不如千佛岩弥勒佛丰满肥硕、衣纹细腻,但这可能是乐山大佛风化“瘦身”的结果。

据专家发现的题记,千佛岩第135龛弥勒佛也开凿于唐开元年间,虽然不能判定它和乐山大佛孰先孰后,但足以说明当时乐山一带弥勒造像的流行样式与同源关系。

夹江千佛岩第135龛的唐代弥勒佛像,因酷似乐山大佛而备受人们关注。佛像上的彩妆是清代道光年间所加。范晓摄于2015年

夹江千佛岩第135龛的唐代弥勒佛像上半身近景,可以看到与乐山大佛酷似的螺旋发髻。范晓摄于2015年

夹江千佛岩弥勒佛的发髻并非等大,额头正中有一个最大的圆形装饰,似乎与乐山大佛1914年的照片中,额头正中的那个已脱落的装饰类似。乐山大佛后来的修复中,佛顶发髻都处理成一个模样。

乐山大佛真能镇江祛灾吗?开凿下来的石块去哪儿了?

乐山大佛所在的凌云山,正当岷江与大渡河会聚之处。唐代韦皋形容其江流“突怒哮吼,雷霆百里”,“舟随波去,人亦不予”。海通禅师开凿大佛的目的,就是要借助佛法神力,治水袪灾。除了这种借助宗教信仰的精神希冀之外,韦皋在《大像记》中,还用“石可改而下,江可积而平”之语,来表述开凿大佛达到治水目的的工程技术思路。

屹立江岸的大佛,真能以佛法神力镇江安流吗?如果从科学的角度去看,这并不能令人信服。不过有报道称,自大佛凿成以来,大佛面对的江水汇流之处,再没有船毁人亡的事故发生。此说是否可靠,尚不得考。对精神的力量,也许只能信者有,不信者无了。

修造大佛开凿下来的石头,据估算约有6万至10万立方米之巨。韦皋的《大像记》记述:“万夫竞力,千锤齐奋,大石雷坠,伏螭潜骇”,似可说明,开凿下来的石头皆被投入江中。那么是否可以在大佛的崖前,达到填塞河床,消减水势的目的呢?

大渡河与岷江合流的乐山一带,之所以易受洪灾,是因为大渡河流量浩大,加上汇青衣江之水后,水势远在岷江之上。而凌云山、乌尤山正对大渡河流向,大渡河洪水在此易受阻壅高迴流,加上岷江水流的顶托,极易泛滥成灾,如遇岷江、大渡河同时爆发洪水,沿江地带更易被淹。大渡河、青衣江、岷江汇流处及以下的河段,河洲密布、汊流甚多,河道本身的自然变动就很频繁。因此,若填高大佛崖前的河床,仅能迫使河道略有改变,并不能根治此地水患。

大佛开凿、抛石入江后,历史上是否使凌云山下的河床形态及水势有所改变,现在已不可考。据近年利用卫星定位测量结合多波束水下地形测量,证实凌云山及大佛崖前的水下,主要为崖坡陡峭,河床平坦,底质坚硬光滑的基岩。而且由于水流的冲蚀和淘蚀,在崖坡根部形成向内凹进的沟槽,仅局部有少量的石块堆积。这表明,大佛开凿下来的石块,已随江流而下,至少在现代,未表现出“江可积而平”的填塞效果。

凌云山正当大渡河与岷江合流冲击的崖岸,因此石块泥沙不易停积,临江崖壁下部反而被淘蚀凹进,使上部崖壁成悬空状,这也是大佛保护的工程技术一直关注的问题。

凌云山前,岷江与大渡河的汇流处。范晓摄影

世界第一的乐山大佛究竟有多高?

乐山大佛是世界上最高的石刻佛像,这一点没有疑问。但对于乐山大佛高度的数据,历史上的说法并不一致。

韦皋的《大像记》仅记“顶围百尺,目广二丈,并未说明大佛的高度。

宋代范成大在《吴船录》中说大佛高“三百六十尺”。一尺的长度,中国各朝代有差异。宋代一尺约合31.68厘米,三百六十尺约相当114米,这显然是未经准确测量的夸张说法。

以多隆少校为队长的法国军人探险队,于1907年至1910年对云南、四川进行了探险考察。在多隆所著的《彝藏禁区行》(中译本,新疆人民出版社)一书中,他描述到:“我们航行的终点嘉定,有一个人工做的最妙不可言的、最令人吃惊的杰作。它是在雅河、大渡河还有岷江的交汇处的岩壁中,岩上雕着高六十米的塑造像,是世界上最大的雕像。它位于正面的宽度和深度约二十米的壁龛里,刻在朝天的岩壁上。”

多隆提供了大佛高60米的数据,但没有说明测量方法。

1933年,美国浸礼会牧师L·A 洛弗格林,用三角测量法测量出大佛头顶至脚台底的高度为204英尺,合62.179。该成果发表于《华西边疆研究学会杂志》第五卷《嘉定大佛的测量》一文。这是有记载的对乐山大佛高度的第一次科学测量。

1962年,在维修大佛时,用分段绳测的方法对大佛进行了测量。测得包括大佛足下莲座至头顶的通高为71米。虽然这一“通高71米”的数据被长期引用,但由于大佛足下的莲台基座风化已十分严重,后来又对基座平台进行了大规模改建,因此基台高度的数据难称准确,对比弗洛格林所测包括基台的大佛通高为62.17米,便可知误差较大。因此,此后的测量,主要以足底至头顶的距离来说明大佛的高度。

1984年,乐山市城建局测量队用经纬仪测得大佛足底至头顶的高度为59.94米。

1986年,水电部华东勘测设计院联合四川省水力电力设计院,用近景摄影法测得大佛足底至头顶的高度为60.01米。

同年,武汉测绘学院与四川测绘研究所,同样用近景摄影法,测得大佛足底至头顶的高度为58.2米。

1992年,朱宜萱在《乐山史志资料》发表的《乐山大佛等值线图的近景攝影测量》,报道大佛脚板底至头顶的高度为58.7米。

2006年,采用激光三维扫描技术,对大佛进行了三维测绘。但未查到公布此次测绘数据的文献。乐山博物馆目前的展陈中,公布的乐山大佛脚底至头顶的高度为59.84米,不知是否为激光三维扫描测绘的结果。

阿富汗的巴米扬大佛有东西两座,高度分别为53米、38米,曾经是仅次于乐山大佛的世界第二和第三高的石刻大佛。2001年,塔利班恐怖组织炸毁巴米扬大佛后,高度为36.67米的四川荣县的唐代大佛,便成为了世界第二高的石刻佛像。

阿富汗巴米扬大佛被毁前后的照片对比。据网络

高36.67米的四川荣县大佛,世界上第二高的石刻佛像。据网络

与乐山大佛雕刻于白垩系红色砂岩中的弥勒像不同,荣县大佛的造像是释迦牟尼,雕刻于侏罗系沙溪庙组的黄灰色砂岩中。而且,荣县大佛头顶有卷拱,前有护身楼阁,虽经风化,但佛像原貌比乐山大佛保存要好。

有意思的是,由凌云山溯岷江而上约16公里,在岷江小三峡之背峨峡的崖壁上,还有一座未完工的大佛,被称为平羌大佛。宋代王象之在《舆地纪胜》中称其为“涌佛山”。该大佛亦可能开凿于唐代,已开出小半个龛和佛头,头上刻出了螺髻和双耳,颈部刻出的三道肉褶也很明显。

平羌大佛的佛头高度有5米至7米的不同数据,若按乐山大佛的头部和整个高度的比例,平羌大佛凿成后,高度当在25米至35米之间,也算一个庞然大物了。平羌大佛为何没凿成,它和乐山大佛是何关系?这仍然是一个谜。

乐山岷江小三峡之背峨峡的崖壁上,未完成的唐代石刻大佛——平羌大佛。据乐山博物馆

由照片可以看到,佛像的开凿是由上往下进行的。据称平羌大佛有石刻的发髻、耳朵。那么,乐山大佛的发髻与耳朵最初是否也是由原岩石刻的呢?

为大佛遮风蔽雨的大像阁什么样?它毁于何时?

乐山大佛凿成后,属于露顶的摩崖石刻,为了免于日晒风吹雨淋,人们又构筑了规模宏大的楼阁,将大佛完全覆盖。而能将如此大佛装进去的楼阁,必然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其价值并不逊于大佛。该楼阁在历史上有大像阁、凌云阁、天宁阁等不同称呼。虽然,楼阁早已毁灭,但人们探究其真相与奥秘的热情从来没有消减过。

有趣的是,大佛最后一任建造主持韦皋,在《大像记》中并未提到大像阁之事。是因为韦皋在大佛凿成、铭碑纪功之际,大像阁还未开始修建呢?还是因为大像阁虽已建成,但韦皋认为与大佛凿成相比,这不值一提呢?

古人最早提及大像阁的文字,出自唐朝嘉州知事薜能,他在唐咸通年间(860年—874年)写的《题凌云寺》一诗中,有“像阁与山齐,何人置石梯”之句。这时离大佛峻工的803年,已过去了好几十年。“石梯”当指大佛右侧凿于山崖之上的九曲栈道,它很可能既是开凿大佛时的上下通道,也是在大像阁中用于连接不同楼层的石梯。

到了宋代,苏东坡有“卧看古佛凌云阁”的诗句;范成大在《吴船录》记载“跻石磴登凌云寺,寺有天宁阁,即大像所在”、“为楼十三层”;陆游有诗曰“不辞疾步登重阁,聊欲今生识伟人”。

令人惊奇的是,美国华盛顿自由艺术博物馆藏有一幅南宋佚名画家所作的《长江万里图》,画面中嘉定府的一段、在标注的九顶山(南宋对凌云山的称呼)之侧,竟然画有覆盖大佛的九层天宁阁。这无疑是极为宝贵的、古代唯一的大像阁的图像资料。

南宋佚名画家所作的《长江万里图》,图的中下部可见覆盖大佛的天宁阁。引自乐山博物馆

不过,古人记述的大像阁的层数又让人迷乱了。范成大说“为楼十三层”;南宋的释志磐在《佛祖统计》中说“覆阁九层”;王象之在《舆地纪胜》中则说“建七层阁以覆之”。如果参照《长江万里图》,也许九层的可能性较大。

乐山大佛两侧崖壁上,有不少桩孔,在修复大佛的过程中,出土有残碎的瓦片,在大佛右臂附近发现有柱础,这些都为大像阁的存在提供了实物证据。

大像阁毁于何时又是一个谜,因此有宋元之际、元明之际、明末等不同推测。

由于宋代文人多有关于大像阁的记述,所以大像阁之毁可能在宋代之末或宋代以后。其中,南宋时期,大佛所在的凌云山以及旁边的三龟山,是抗蒙堡垒九顶城和三龟城所在地,从1241年蒙军首破嘉定,到1275年三龟九顶城降,历经多次血战。因此大像阁毁于宋末元初的可能性最大。

此外,元末明初,元兵曾屯兵大佛寺,与徐寿辉红巾军的明玉珍部有过激战。此时大像阁也有遭受毁坏的可能。

由于明代诗文中,已有不少关于大像阁倾圯,大佛杂草丛生的记述,因此大像阁毁于明末的可能性较小。

大佛右臂旁的大像阁柱础遗迹。据乐山博物馆

在修缮大佛的过程中,发现的唐代大像阁的瓦片。据乐山博物馆

唐代“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刻的重新发现,为什么让人惊叹?

大佛凿成后,修造大佛的最后一任主持者韦皋亲撰《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并将其刻碑于大佛右手一侧的临江崖壁上。这无疑是能够说明大佛建造年代与过程的最有价值的文物。

南宋的张邦基在《墨庄漫录》中写道:“凌云大像碑记,贞元十五年韦皋撰文,记造佛之始末;张绰书,其碑甚丰,字画雄伟”。

《大像记》的文字,在北宋的《嘉州志》、明代的《嘉定州志》、清代的《嘉定府志》、《乐山县志》、《四川通志》,以及民国的《乐山县志》中,都有收录。但《大像记》的唐代原碑,却似乎湮灭了,在历史记载中没有了下落。

从明代到清代,都有人在寻找。清代文人王渔洋在他的《蜀道驿程记》中写道:“嘉州凌云大像记,韦皋文,张绰书。字画雄伟,寻之不可得。”清嘉庆《乐山县志》甚至说《大像记》碑“碑毁已久”。

清代能看到的,只有明代魏瀚重刻的《大像记》碑,立于凌云寺门前。后来,这块明代重刻的碑也不见了。现在凌云寺天王殿的门右侧壁上所嵌的《大像记》碑刻,是1945年乌尤寺僧人宏善所书。

《大像记》唐碑的“失踪”,也许是最不可思议的故事。因为该碑纪造佛之功,必立于大佛之旁,且刻于崖壁之上,又非一般石碑可搬移。近在眼前,为何就寻而不见呢?究竟原因,可能一是因为历史记载中,没有说明碑刻的具体位置;二是碑刻位于临江悬崖,据说唐代江边有小路可通,后来水位上升,只有乘舟迫近崖岸才可辨识,故逐渐淡出人们视野。不过,这也给后人的“重新发现”留下了机会。

1979年,罗孟汀先生(乐山人,嘉州画派创始人之一)随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乐山风光》,乘舟至凌云山前的江面,发现大佛左侧(注:指人面对大佛时人的左手方向,也即大佛的右手一侧)绝壁处有一体量巨大的碑状之物,风化较严重,但仍清晰可辨“贞元”等字。贞元为唐德宗年号,也是韦皋撰写《大像记》的年代。这是否就是唐代的《大像记》碑刻呢?罗孟汀心存疑问。

198411月的一个下午,罗孟汀专程雇舟再往探察。阳光斜射之下,这个摩崖石碑上更多的字显现出来,有“贞元初天子命我”、“贞元十九年”、“南康郡王韦皋”等,而这都是罗孟汀熟悉的《大像记》中的文字。借着阳光,他们抢拍了多幅照片。后来用放大镜对照片仔细辨认,发现碑文有820字,能确认的有208字,与原文对照,可以确认为《大像记》碑刻。

此外,罗孟汀根据碑的风化程度、刻碑的地理条件、碑的制式与文字格式,认定这就是唐贞元年间,韦皋所撰,张绰所书的《大像记》刻碑。

乐山大佛石窟全景。黄色矩形框处即为唐代《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刻位置。

1989年至1991年,在实施“治理乐山大佛的前期研究”科研项目时,测得《大像记》唐碑高6.6米,宽3.8米,为古代罕见的巨碑,正是“其碑甚丰”,与大佛巨像相得益彰。此次在悬崖上搭了厢架,对碑文分区拍摄,请书法家伍中一先生对碑文进行识读,并根据此唐代原碑,订正了古籍翻印《大像记》的诸多错漏,校勘复原了全部碑文。由此,这一价值无法估量的、乐山大佛现存唯一的第一手直接文献及其文物,终于重现它的光彩。

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记碑文。引自汪岚

众星捧月的乐山大佛石窟,为什么不能只关注大佛?

人们到乐山,多是冲着大佛而去;上了凌云山,也大都以只看大佛为目的。但这忽略了大佛作为其中一部分的整个凌云山石窟的存在。

换句话说,大佛并不是一尊孤立的石像,而是以它为中心,集合了众多摩崖石刻造像的庞大石窟群,由此体现出它的文化遗产的整体价值。除了《大像记》唐碑以外,尤为重要的还有,大佛两侧临江崖壁上的左右“护法二天王”石窟造像,其石像高15.6米,也称得上十分壮观的罕见“大像”,它们与大佛构成“一佛二天王”的组合。右天王石像风化严重,面目已不清,但左天王的体形面貌保存较好,唐风尤在,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乐山大佛左侧的护法天王造像。据乐山博物馆

乐山大佛右侧的护法天王造像,已遭受强烈风化。据乐山博物馆

此外,大佛两侧的崖壁,尤其是九曲栈道一侧,以及大佛景区北门附近的临江崖壁,也是佛龛石刻造像的集中之处,尽管其中一些也已风化强烈,但仍保存了不少精美之作,值得去观赏。

因此,除了大佛之外,对凌云山的其它摩崖石刻与石窟造像的保护、介绍与展示,都需要改善与加强。

大佛景区北门临江崖壁唐代摩崖造像第47窟弥勒造像。据乐山博物馆

乐山大佛九曲栈道旁的唐代石窟造像。据乐山博物馆

乐山大佛九曲栈道旁的唐代石窟造像。范晓摄影

画家笔下的乐山大佛

李可染的《嘉定大佛》。作于1956年。引自乐山博物馆

嘉州画派创始人、乐山嘉州画院的第一任院长、李琼久的《凌云山图》。作于1975年。引自乐山博物馆

吴冠中画的乐山大佛与大佛头像,作于1978年。引自乐山博物馆

圆霖法师画的乐山大佛。作于1998年。引自乐山博物馆

阎炳武2003年为中国邮政特种邮票画的乐山大佛。引自乐山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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