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笔下的沈从文

我让同学们看汪曾祺《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目的有三：感受民国先生的风采；学习写人艺术；体悟文章本身所蕴含的文学理论。

我们文学史马上讲到苏轼，苏轼不是横空出世，他生长在宋代的文化土壤下。汪曾祺笔下的沈从文，还有天真得像孩子一样的金岳霖，那些人物群像让我们心向往之，同样他们产生的土壤是西南联大，虽然战火纷飞，但却有自由之思想与独立之精神。不像现在的大学，除了项目和论文，一无所有。

创作能不能教，问题是用什么样的人来教，用什么方法来教。沈先生的讲课，可以说是毫无系统的。这句即是实话实话，又是欲扬先抑。既毫无系统，又不引经据典，但是你要真正听“懂”他的话，便终身受益。

沈先生不长于讲课，而善于谈天。沈先生没上过什么学，但学问很杂。我上次说了，小说家应该像个“开杂货铺”的，他的生活和阅历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谈天的内容不仅让你窥见那个时代人物的风采，也是在教写作。比如梁思成在测绘塔内部结构时，差点掉下来。如果你要了解梁思成的话，这一句顶一万句，传神写照！把这个人对建筑艺术的痴迷和可爱的呆气表现得淋漓尽致。金岳霖和小朋友比水果大小，他可是研究《逻辑》的哲学家，内心如此纯净。问金先生为什么搞逻辑，因为觉得好玩！周作人就曾经说过，驴拉磨和小孩游戏都很累，但游戏却让人乐此不疲。

我想真正的大师，其实他们都是在“玩”呢。这真是一群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仰望星空！电影《无问西东》，我们对那个时代只是管中窥豹，但这篇文章像历史斑驳墙壁上的一朵小花，那一个一个厚重的名字变成了血肉丰满的人物，这也许就是文学的价值所在。

沈先生教书，但愿学生省点事，不怕自己麻烦。没有的资料，就手抄给学生。现在的大学已经成了生意场，老师忙着发论文评职称，争项目。师道之不存亦久矣。

沈先生生活上不讲究。精神世界丰富的人，在其它方面的欲望就会很低，因为所有的乐趣和快感都从精神上获得了，拥有太多反而是一种干扰。

贴着人物去写。这句话比一本《小说课》都丰富。汪老已经在文中做出了解释，此不赘述。我想说的是，那怎么才能贴着人物呢？关键在于观察生活，深入生活，了解人，不是居高临下去看，而是与人物共情。就像有些记者采访贫困山区，只会问问“你幸福不幸福”。你的姿态不同，对方展示在你面前的状态也不同。

汪曾祺最后一句，一晃，四十多年了。言语简单质朴，却真挚自然。现在的应试作文处处引经据典，但却不知所云，因为时代的底色变了，浮华空洞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