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回家

前言:

       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是当我们这些人到中年的儿女回忆起自己的娘亲，才知道那些恩情是从来不曾忘记的平凡点滴。我的同事大姐杨老师写她过世的老母亲，文字朴素，却让人心有戚戚。

        “起来吃饭了”，随着妈妈一声喊，我一边懒懒的睁开眼睛，一边扒拉身边熟睡的儿子，“快起来，看看姥姥给咱做啥好吃的了。”起床后，顾不得洗个脸，跑到爸妈住的东屋一看，饭菜早已经摆好：除了给孩子蒸的土鸡蛋，还有我最爱喝的玉米渣子粥和野兔肉炖大白菜！（爸爸是一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人，从小到大没少吃他老人家网的鱼和套的兔子、）哇，好美味的一顿饭！一高兴，我醒了，原来又是一个梦！多少次梦里回家早已记不得了，那种只有在爸妈家里才能享受到的幸福随着二老的离去，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高中毕业后再也没有写过作文了，总怕提笔惹人笑话，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二老的思念是有增无减的，母亲节将至，别人都忙着给老娘买这买那，我只有想念的机会，只能用拙劣的文字回忆妈妈，来寄托我的哀思。

       在我眼里，妈妈是个热心肠的人。很小的时候，总记得半夜里有人敲门来叫我妈妈走，虽然那时候小妹还吃奶，妈妈也会丢下她不管，给人家去接媳妇儿，那时候交通不便，坐大马车，赶上媳妇家道远的，一走就一整天，害得姐姐背着妹妹找人喂奶或者干脆喂点儿面糊将就过去。听哥哥姐姐说我也有过这待遇。虽然妈妈个子不高，但人很漂亮，不光懂得四方礼节，而且能言善辩，处理事情有条不紊，头头是道，这样一来，老杨家凡有娶媳妇儿的，一般都请妈妈去接新娘子，事情准办的漂漂亮亮的。后来她老人家上了岁数不去给人家接媳妇了，只要村里有红白事，准能看到她老人家忙里忙外的身影。村里的婶子大娘如果有了小矛盾，一般都会来找妈妈，只要是她老人家知道了，都会想方设法帮忙解决，让她们和好如初。妈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从来不转弯抹角的说话，谁对谁错，都给你明确指出来，如果有小辈错了，甚至动用打骂的手段，最后大家都会心服口服。从小看干练的妈妈做事，心里好佩服，就学着去做妈妈的样子，但是工作很长时间了，总觉得自己这两下子不行，有事总打电话问妈妈，请她老人家出主意。以至于妈妈去世十多年了，一个近门姑姑因为她老爹工资的事和娘家哥哥闹矛盾，来我家说：“要是你妈活着早把这事给我们解决好了”时，我泪流满面，谁又何尝不是想她老人家在着能帮好多忙，解决好多事呢！

        妈妈的勤劳能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生产队时，队里每当割麦子和豆子时，女劳力这边都是妈妈挑趟，挑趟的人是割的最快，给大家开道的。后来土地承包了，自己家割也总是妈妈挑趟，我年轻时总帮家里干农活，觉得自己割的挺快了，于是在一次割麦子时就跟妈妈说“今天我来挑趟，你老歇着干”，结果我先割着走，没到地头呢就让五十多岁的老妈超过去了。

        什么时候她老人家也不会偷懒。记得妈妈在村里铁丝编织厂上班的时候，因为认真负责，厂长把厂房的钥匙交给妈妈，让妈妈负责开门锁门，厂子每天有五个时间段干活，早上5:30开始，7点下班，然后8点到12点干活中间休息半小时，下午1点到5点，中间也是休息半小时。不能耽误给厂子开门，还要让上学的我们冬天能吃上热饭，她总是我们还在梦乡中就早早起床，把前一天晚上准备好了的胡萝卜洗净熬好粥，再把干粮放到篦子上热着，最后就往灶堂里填满豆棍儿，这样六点多上初中的哥哥姐姐起来盛碗吃饭，7点多 我们上小学的和妈妈一起吃，饭都是热的。担心我们迟到，吃完饭妈妈就让我们去学校，自己收拾残局。上午休息半小时，妈妈会跑回家，以最快的速度贴上饼子或做出馒头，放进锅里，抱好柴火，80多岁的爷爷负责在家里烧火，妈妈又赶着去厂子编网子了，就这样忙碌一天，晚上妈妈还要坐在灯下给我们赶制衣服和鞋子，六个儿女，每人一件，就一大摞。就是这样忙，妈妈平时不是我们做的太过份了，不骂人，每当我们不听话，妈妈累极了，会愤愤的说：“儿多女多冤家多！”可是每一个冤家妈妈都会用心去疼爱。

        后来我上了班，结了婚，生了孩子，工作一忙，觉得好累，和妈妈说起来：“我只有一个孩子还每天都这么累，您养了我们六个，每天起早贪黑的忙，得多累啊！”只是淡淡的一笑说：“我不是熬过来了嘛。”妈妈啊，您的冤家们现在都有能力让您享福了，可是您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让我们倍尝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总觉得二老岁数不大，总觉得忙得脱不开身，总觉得来日方长，哪知来日并不方长。

       2006年2月1号，我们陪着倍感不适的妈妈去医院检查，拍完片医生告诉说是肺癌，并最终做病理确诊。妈妈得的是肺小细胞癌，是肺癌里最要命的那种，还骨转移了。一直都认为肺癌的患者是咳嗽的，或者是胸部不适的。可妈妈病前一个月只是觉得偶尔会头疼，后背疼，医生在给拍完脑部CT后，说是颈椎病，正月初四在吃了医生给的治颈椎病的药一周后，头上长了两个包的妈妈被确诊为肺癌。转移了手术不能做，只能是化疗放疗的同时配上喝的和输的中药，我们想方设法的给妈妈治疗，天天期盼奇迹的出现，但是我们亲爱的妈妈还是在查出病11个月后离开了我们。

        这期间，妈妈是幸福的，用她的话说，全村人都在疼她，谁家有新鲜的好吃的东西，都会拿来给她尝尝。那一天，我正好回家，住在村北的年近八十的五奶奶兜着一个屉布包进院就喊：“侄媳妇，快出来！”我赶忙迎出去，请奶奶进屋坐，可是她说：“我得赶紧回去揭锅，这烫面饺给你妈拿屋去吃。”兜子放我手里转身走了。妈妈尝着奶奶做的马齿苋加大萝卜肉的杂粮面蒸饺笑着对我说自己吃上了百家饭。

        我们至今都非常感谢我的父老乡亲对妈妈的厚爱。生病期间，妈妈是坚强的，那么聪明的人早就明白自己得了什么样的病，但她从来没有在儿女们跟前谈起，更不用说落泪了，我们心照不宣。妈妈会和邻居婶子大娘的说：自己知道是啥病，一去那医院就知道，又不是不识字，还开玩笑说，自己已经活胀月了，因为这个病医生说过不了半年。妈妈走前的那个周日，我回家从兜里往外掏提升白细胞的药，妈妈坐在旁边平静的对我说：“瑛啊，不行咱不治了。”此时的我不敢看妈妈的眼睛，我赶紧说：“不能不治啊，咱不是没有能力，是你老人家现在的血液中的红白细胞都太低了，好好吃药和补品，一定听话啊，等指标正常了咱还去治！”我真的不能告诉她老人家此时的她整个头部，胸腔腹腔和骨头里全是那可恶的癌细胞了，医生已经无能为力。

        不知道是她老人家太过坚强，还是治疗合理，妈妈没有像其他癌症患者那样遭罪，只在炕上躺了三天，说过一次疼，买的吗啡只用了两支，就永远离开了。我那平凡而伟大的娘啊，为什么如此豁达的您会得不治之症！

        妈妈去世是在冬天，商量怎么办事时，我哥哥们说请一条龙，但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说不行，一个是大家有时间，另外一个是都想为妈妈做点儿啥，最让我感动并至今难忘的是村里一位大我三辈的我的老太太，那年80了，原来在村里是厨子，红白事都给做菜帮忙的，因为岁数大了，都好多年不干了，这回要求亲自上阵，做她老人家最后一次厨子，这是我们磕多少响头也求不来的待遇，妈妈这辈子没白活！

       出殡那天是西方圣诞节前一天，当许多人们忙着过平安夜时，妈妈带着我们极度的悲痛走完忙碌的66年永远长眠于地下了。由于前一天晚上有雾，早上气温骤降，到处都是白色的树挂，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世界，虽然知道这是自然现象，但我还是想：老天爷也不想妈妈走，也因为她老人家悲伤，天堂没有病痛，愿妈妈在那个世界里依然如她，善良，勤劳，豁达，坚强！

       虽然为妈妈做的不多，但是还想穿妈妈做的忙的没钉扣的棉衣，想睡家里的热炕头，想吃妈妈做的粗茶淡饭，想听妈妈爽朗的笑声和做人的训诫。这辈子做您的儿女没有做够，下辈子您还做我的娘亲。期待梦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