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玩枪的男孩

男人都喜爱玩枪，准确地说，是多数男人。看看你周围的世界：男孩子们手里拿着木制枪、塑料玩具枪、水枪玩打仗游戏。超市里儿童玩具柜台摆拒1放着各种各样的仿真枪，叫男孩们真假难辨，百看不厌。再看看女孩子爱玩什么？整天抱着布娃娃，或者塑料娃娃，不是给她梳妆打扮，就是哄她睡觉。此乃天性也。

我从小就喜欢枪，而且玩过的枪可多啦，最早用旧报纸叠的纸手枪，接下来就是用粗铁丝做成的弹弓枪，可以发射纸质'子弹’，距离可以达到七八米远。再往后，我用父亲的木工工具，用木板子做出了'仿真枪’。酷似真的手枪，但是，不能发射子弹，和电影《小兵张嘎》里的情节差不多。在我上军校之前，我硬是用几把钢锉和台钳等钳工工具'抠出’了一把真正的'仿真枪’，可以发射钢珠。

私自制做加工这一类枪支，其实是带有犯罪的性质。好在我参军入伍了，没有了误入歧途的环境和土壤。否则的话，我这个差不多可以评上七级钳工的青年很有可能会坐牢的。

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父亲在解放军通信兵部511仓库担任政委，仓库位于河北省石家庄地区的井陉县微水公社。仓库好像坐落在一个山沟沟里，家属院在沟的上边。家家都养着母鸡。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鸡窝里少了一只母鸡，而且鸡窝外面散落了很多鸡毛。第二天，又少了一只。

父亲说：“黄鼠狼把鸡叼走了。”

我们问：“那可怎么办呀？”

“没关系。明天我去库里借支小口径步枪来，毙了这只偷鸡贼！”

第二天父亲果然借来一只小口径步枪。我和弟弟手守着这支步枪，看着没够。到了晚上，父亲打开窗户，把枪架在窗台上，静静地等着那只偷鸡贼。我熬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倒头便睡起来。第二天清早我一起床，第一件事就问：“打着了吗？”

母亲回答：“打着什么呀！人家黄鼠狼就没有来。”

父亲在那里一连三天守夜。一无所获。第四天是星期日，吃过早饭，父亲拿起那只小口径步枪，递给我说：“走，跟我上山打靶去。”

时值秋天，秋高气爽啊。山不算高，父亲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作靶场，又堆了个小土堆当枪托台。不远处放着一张足球大小的剪成圆形的报纸当靶子。

“知道怎么打枪吧？”父亲问。

“当然知道，我偷偷看过战士们打靶训练。”我答道，心想：“三点成一线，这有什么难的？”

谁知道打了三枪，全部脱靶，一发也没有中。我懊丧地嘟囔着说：“什么破枪？一点都不准。”

父亲什么也没有说，从地上拿起枪来，立姿打了一枪。嘿，正中靶心。真不愧是老八路！

有一件事，我至今感到后怕。记得好像是1964年邢台地震之后不久，我们原先住的青砖二层小楼成了危房，解放前它是石家庄国民党市党部。居住在里面的十几户都搬走了。搬家时我从一个旧木箱子里找到了五颗小口径步枪子弹。我父亲收藏了整整一盒子弹。他特别喜欢打枪的感觉，所以他就“以权谋私”，从机关里拿回家一盒子弹。

我知道这种子弹弹头是铅制的，用钳子轻轻夹住一拧就拔下来了。我把弹壳里的发射药倒在一张白纸上，没有想到发射药就那么一点点，都是些又短又细的黑色圆条。就这点东西竟然可以把铅弹丸打那么远。我用火柴点着了那张纸的一角，赶紧闪开。只听见“噗”的一声，发射药闪出一小团火光，随之冒起一股白烟。我心想，这可不是用“一硝二磺三木炭”制成的祖传火药。

接下来想干什么？我想看看子弹的底火是什么样子。原来弹壳里面的底端有很细的小孔通向底火，底火药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配制而成，反正当步枪的撞击到薄薄的铜制底火帽时，底火药便会爆燃，引燃前面的发射药。爆炸瞬间引起的气体膨胀就把弹丸冲了出去。

当然，为了不惊动别人，也为了避免出事故，我就拿了一颗完整的子弹，悄悄去了空无一人的旧家，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一手拉着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那颗子弹，弹头朝上，底火朝下，用力朝水泥地上垂直投去。子弹一出手，另一只手立即把门关上。只听见从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我急忙打开门想看个究竟。先看了看天花板，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弹洞。如果没有这扇木门挡着，这颗子弹不是垂直地射向天花板，角度稍稍倾斜一点，说不定它会击中我的脑袋。再看地面，我找到了弹壳，由于它是在枪膛之外被击发的，没有枪膛的限制，弹壳被瞬间膨胀数百倍的气体撑破，失去了原有的形状。由此可见，子弹即便不是在枪膛里被击发，只要它受到猛烈的撞击，也会发射出去。弄不好会发生伤人事故。

参军后，我明白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作为一名军人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武器装备，尤其是要轻拿轻放各种弹药。最重要一点就是，绝不可以用制式弹药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违反条例规章制度，随意拆卸弹药会发生人身伤亡事故的。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真理。因为我目睹了一场战士人身伤亡事故。那天，一个班的战士在靶场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真枪实弹。我和一帮小伙伴在铁丝网外远远地望着靶场。只见一个战士扛着靶子向远处走去。他去竖靶子。当他往回走的时候，另一名卧在地上的战士瞄准他突然开了一枪。子弹击穿了那名战士的颈部大动脉，血流如注。仓库的领导们也都赶到了现场，指挥抢救。战士们赶紧找来棉被包裹住受伤的战士，抬上紧急开来的救护车。救护车向几十里地外的医院狂奔，血流了一路。最终也没有挽回那名小战士的生命。

父亲因为这次重大事故受到上级的处分，从此，他再没有遇到晋升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