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阅读,冰心老师说:“读书好,读好书,好读书”,而谈到“好书”,经典著作往往首当其冲。
那什么样的书称得上是“经典”呢?
著名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读经典》一书中,开篇就提出了关于“经典”的看法:“经典是那些你经常听人家说'我正在重读……’而不是'我正在读……’的书。”
对于反复读过经典的人来讲,固然可以从中汲取某些宝贵的经验。但对那些迟迟还未接触经典,等到享受它们的最佳状态来临时才阅读的人而言,它们仍然能够带来广袤的阅读体验。
这便是经典作品的魅力,“要么本身以难忘的方式给我们的想象力打下印记,要么乔装成个人或集体的无意识隐藏在深层记忆中。”总之,是一些足以对读者产生某种特殊影响的书。
而经典作品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随着我们阅读量的日益扩充,也就更能精准地识别到那些最“硬核”的经典,甚至一下子就认出它在众多经典作品的系谱中的位置——必然是一部有开创价值的经典作品。
恰如著名文学家、翻译家金克木老先生所述:“只就书籍而言,总有些书是绝大部分的书的基础,离了这些书,其他书就无所依附,因为书籍和文化一样总是累积起来的。因此,我想,有些不依附其他而为其他所依附的书,应当是少不了的必读书,或者说是必备的知识基础。”
是以,经典书籍的形象变得生动而立体起来,是宛若水源般的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随着斗转星移,逐渐形成各大支流,滋养无数生灵......
为什么读经典?
对“经典”有初步了解之后,我们不由得生出了另一重思考:“为什么要读经典?” “阅读经典作品的必要性在哪里?”
美国著名文学理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在《西方正典》里提到那些作家及作品成为经典的原因时指出,“答案常常在于陌生性(strangeness),这是一种无法同化的原创性。”
你会发现,经典作品宛若一棵浑然天成的参天大树。而后世作品中的很多观点、内容、故事往往都是在其基础之上演变而来的,靠着从它身上汲取而来的养分生出旁的枝蔓与新叶,但追溯便知,根上同源。
文学教授托马斯·福斯特就在《文学课:如何轻松理解伟大作品》这本书里提到,每个故事有它自己的模式,而这些故事模式一般都是从那些伟大的作品开始的。他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原创文学,所有的文学作品,都会从别的作品中借鉴。
罗翔教授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我们所有的原创性观点,几乎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往前面迈了一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阅读,我们要阅读什么书,要阅读人类伟大的经典……我们只不过是在品尝人类伟大观点的残羹冷炙”。既如此,何不直接品读经典?
正如著名的古希腊文学《荷马史诗》,对一代又一代西方经典作品产生了深远影响,连亚里士多德也不吝赞美之词:“荷马史诗不仅创造了史诗,而且创造了戏剧”。
荷马史诗之一的《奥德赛》更是流浪汉小说的先驱,以至于由此形成了欧美小说中一种记叙主人公在游历过程当中的所见、所闻、所感的旅行文学。
另一部古罗马史诗《埃涅阿斯纪》同样脱胎于《荷马史诗》,这部作品,直接影响了后世作家包括罗马诗人贺拉斯、奥维德,意大利诗人但丁,英国作家乔叟、莎士比亚等等名家。其中,但丁《神曲》的前两部更是描述了自己在维吉尔的引领下游历地狱、炼狱的艰难历程,而维吉尔正是《埃涅阿斯纪》的作者。
同样,放眼中国古典文学,以诗歌为例,远在盛唐之前,就诞生了一部篇篇情深,字字珠玑的“极简诗歌总集”——《古诗十九首》。
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形容其为“五言之冠冕”,钟嵘在《诗品》中盛赞道“天衣无缝,一字千金”。读罢这十九首诗,你会发现后人的创作中无数次闪现对这一经典的模仿与致敬。
而全民皆知的《红楼梦》亦是里程碑式的存在,不仅催生了我国文学研究的第一门显学“红学流派”,还给予了后世作家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
林语堂之所以写下《京华烟云》,就是他在旅居巴黎时想把《红楼梦》译介给西方,后觉时机不当作罢,自己提笔创作了《京华烟云》。其人物和故事设定,都有着《红楼梦》的影子。
深度痴迷《红楼梦》的还有张爱玲,花费十年时间,作了大量近乎繁琐的考据,创作出了《红楼梦魇》,她自小便熟读《红楼梦》,直言“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点的字自会蹦出来”。于是其作品如《金锁记》等,无论意境、手法还是语言,都深受《红楼梦》的影响。
众所周知,经典作品由于内容的深度与广度,也无形间提高了阅读的难度。如何着手读经典,是很多人都会面临的棘手问题。这个时候,较好的办法还是靠阅读来解决。
如果说经典作品本身就是宏大神秘的“景点”,那么有这样一些书就可以充当“导游”的角色,给予大家清晰的指引。
在《如何阅读西方经典》这本书中,苏珊·怀斯·鲍尔就提出“阅读是一个专门的领域”的概念。它与有规律地跑步,或是静坐冥想,或是参加声乐课程一样,是可以经由训练习得的一种技能。
“任何一个正常成年人都有穿越自家后院的能力,但是这种能力不会让你误以为自己因此可以不经过严谨长期的训练就可以应付马拉松长跑”,阅读同样如此。
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曾说过,“有些书可浅尝辄止,有些书可囫囵吞枣,但有少量书则须细细咀嚼,慢慢消化。” 他所总结的阅读的三个层次,可以视作为一个三段式学习的过程:
首先通读,进行信息提取。《如何阅读一本书》中,也提到过这关键性的一点,“第一次读一本难读的书,从头到尾先读一遍,碰到不懂的地方千万不要停下来,再难读的书也迅速过一遍。”
“整体来说,这本书到底在谈些什么?作者如何依次发展这个主题,如何逐步从核心主题分解出从属的关键议题来;作者细节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找出主要的想法、声明与论点;这本书说得有道理吗?是全部有道理,还是部分有道理?”
最后消化掉它,尝试表达自己的观点。“'用你自己的话来说’,是测验你懂不懂一个句子的主旨的最佳方法。”
简言之就是掌握事实、分析事实、表达观点。有意思的是,苏珊·怀斯·鲍尔还犀利指出,在当前的美国教育体系中,这个顺序长期被颠倒过来,学生们往往还没有搞清楚事实,就被鼓励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观点凌驾于事实之上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可见,一种科学的阅读方法,不仅能帮助我们更好地阅读经典作品,甚至可以影响我们认知与思维方式。“心智就跟肌肉一样,如果不常运用就会萎缩。好的阅读,也就是主动的阅读,不只是对阅读本身有用,也不只是对我们的工作或事业有帮助,更能帮助我们的心智保持活力与成长。”
第一,先看书名,研究目录,挑几个看来跟主题息息相关的篇章来看。
第二,边读边做笔记,在感到有趣或困惑的段落下画线标记,并写下你想到的问题。
第三,在每章或每节的最后,尝试概述内容,提炼作者观点,并从内容中找出相关的句子,再重新架构出来。
第四,思考这本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作品里有哪些象征、隐喻?是否表达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讲,读经典作品的目的之一正是在于一点点推进自己思考的深度与广度,甚至有必要跳出文本,去思索作者的写法和用意。
《如何阅读一本文学书》中,就介绍了文学教授是怎么读文学的。不只是对作品产生情感或本能的反应,还会把大量心思用在小说的其他因素上:
“那种效果是如何产生的?这个人物和谁相似?我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一情景来着?这话是不是但丁(或乔叟,或莫尔·哈格德)说过?如果你学会提出这类问题,通过这些视角解析一部文学文本,那你就是在用一种新的眼光阅读和理解文学,并由此得到更多收获和乐趣。”
又指出托尔斯泰的中篇小说《哈吉·穆拉特》,其实隐含了莎士比亚主义,却又达成了一种对莎氏悲剧的批判。“莎士比亚的悲剧英雄们常常迸发出超人的力量,而哈吉的悲剧却在于,他是英雄的而又是自然的人,所以他必须直面一切难以想象的困难。”
卡尔维诺早已告诉大家:“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永不会耗尽它要向读者说的一切东西的书。我们越是道听途说,以为我们懂了,当我们实际读它们,我们就越是觉得它们独特、意想不到和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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