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

在如摇篮般的颠簸中，我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了鼓楼医院。越来越发现，现在坐车，自己不能看手机，不能听音乐，跟网有关的自己都会头疼。更不能看书，摇晃中很费劲。只能做一件事情——睡觉。我的包里放了两本书，我想在陪护父亲的这三天，把这两本书看完，也算是一种收获。

按照二弟语音指示，我来到八楼等，结果我走错了。二弟又怕我再走错，直接让我回到急诊入口不动，他来找我。来到父亲的病区门口，护士不让进。只许一人陪护，其他人都不许进去看。二弟只好自己进去，收拾好行李出来。跟我详细介绍一些事情，他就离开回家了。二弟已经请假三天了，我来替换，这样都不至于过于影响工作。

父亲对我的到来很是高兴。他已经做过了心脏造影，已经确定不需要装支架了。我到外面的超市，给他买了水果、换洗的睡衣和袜子等等。父亲问我：“这睡衣多少钱一套？”我告诉他：“那个超市只有这一种睡衣，没有其它选择，89块。”爸爸说：“这么贵呀！”我安慰他：“不要嫌贵，有钱能买到用的东西就行了。我就是嫌质量不咋地。要是在泗洪，我会买比这质量还好的给你穿！”

父亲是43床，42床是个40岁出头的男子，44床是个六十岁出头的老爷子。下午坐在陪护椅上看书，42床在打电话，很明显他在骂电话里的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子走进来，站在他旁边，很明显是他老婆。42床忽然如火山爆发般冲她老婆吼：“我这个病就是被气出来的。你来干嘛的？你来是照顾我的，啥都不会，啥都干不好，净添堵。你就想让我气死！”说着，把手机扔到了床脚，手指着门：“收拾东西，赶紧滚，我给你订车票！”

我吓了一跳，有点懵。只见她老婆低头不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医生走进来，询问了一些病情，告诉42床，明天可以出院。我赶紧替他老婆说话：“明天就出院了，恭喜啊。正好明天两口一起回去，好拿行李，互相照应！”42床不说话了。

接着，我享受了每餐陪父亲吃饭的时光，日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连续几顿都与父亲吃饭了。心里很踏实，感觉门外整个世界都是变得安静不动，无欲无求了。吃完饭，我又坐在陪护椅上看书。200页看了接近150页了。

接近十点，我把陪护椅折叠打开，放了一床丝绵被。换上睡衣，准备睡觉。父亲心疼我，强烈要求我睡一半的病床。我坚决拒绝了，理由是：我睡觉不老实，好裹被子不说。说不定，半夜父亲能被我蹬下去。

十点准时入睡，这个陪护床太硬太窄了。我甚至觉得睡在地上都会比睡在它上面还舒服，至少不会这么提心吊胆，好似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一切都安静下来。但是，很快呼噜声起来了，逐渐变大，接着一个病房都充斥着隆隆呼噜声。我确定了，它来自44床。

在一个小时的不停数数睡觉失败后，我披头散发地走到了护士台。一个男医生惊讶的望着我：“你怎么了？”我告诉他：“44床打呼噜太厉害了，我睡不着啊！能不能把我的陪护床挪到走廊里睡？”他没说话。我继续说：“我早上五点半起床，你们查房的也不知道，不会被批评的！还有，登记住院的时候，建议问问打不打呼噜，打呼噜的住一屋，不打呼噜的住一屋。呼噜声大的，实在是睡不着啊！”他默默听着，回答我：“好吧！”

这位好心的医生，帮我把陪护床移到了外面。44床的呼噜声穿过房门，走廊里仍旧能感受到它的威慑力。不过好多了，好歹比较安静了。然而，走廊是有缺点。有时护士查房，有时病人去茶房倒水。于是，一夜，每每我被惊醒时，以为天亮了。结果，有12点多，有一点多，有三点多等等。整个人变得焦躁起来。

早五点半，我的闹钟响了。过道灯亮了，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里。我倚在丝绵被上看书，路过的人儿惊讶地望着我。随他们吧，我除了在这儿呆着，还能去哪儿呢？病房内父亲还没醒，外面都是黑黑的。

近七点，我把陪护床挪到了病房内。父亲笑着问我：“昨晚，是不是呼噜声把你撵出去了？”我点点头。吃完早饭，我便来到楼下超市买两个盆。因为父亲每晚不洗脚，没盆。回到病房，我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头晕、恶心。我在父亲的病床一侧睡。

中午十一点多，42床两口子出院了。我就便睡了42床。整个人儿躺上去，就不能动了。中午陪父亲吃饭，我吃了几口绿豆芽，喝了几口汤，就不想再吃任何东西。十二点多，护士来查房，让父亲量体温。我顺便对父亲说：“你量过，找一个温度计给我量下，我是不是发烧了？”

迷迷糊糊中，护士走进来：“你是43号家属吗？刚才38度8的体温表是你的吗？你发烧了，是不能陪护的，不然传染给病人，就麻烦了！”她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说：“等一会儿再量下吧，刚才被子捂得有点热。”

我不再躺在床上，为了能够再陪父亲几天，我剖开了柚子，吃着冰凉的柚子，又喝了一瓶酸奶。希望能把内火降下去。护士又来量体温了，结果还是38度多。护士说：“你收拾东西，赶紧走吧！”我只好照办，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护士单独带我去发烧门诊检查，要再做核酸检测后，才能离开医院。我来到病房入口，看门的护士问：“你昨天不是才来吗？怎么今天就走了？”我笑笑：“昨晚一个病人打呼噜，我没睡好。今天就感冒发烧了。”

隔着病房门的玻璃，我忽然发现父亲还站在那儿，没走。我顺着门缝告诉他：“爸，你回去吧！”在进电梯的一瞬，我侧身一看，父亲的身影居然还在玻璃内。那一刻，我的眼泪下来了。我是来陪护的，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走。

经过两个小时的核酸检测等待，三个小时的路程，我回到了家里。先生做好了山芋玉米粥在家等我。山芋玉米粥浓稠香甜，先生不断询问我发烧情况，好似是他生病一样。他在我的床头放了两个开水杯，要我多喝水。

有时会想，幸福究竟是什么呢？可能就是，你生病的时候，有人愿意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