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赤道蚂蚁 公众号 | cdmy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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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飞远，空寂的麦田，留下几朵黑色的羽毛。
落日，燃起绛红的火焰，整个世界，尽是怅然若失的样子。
唐河之于桐柏，被道路两旁疯长的白杨，撕扯成一段长长的归途。通往家的前方，红彤彤的天光，与忽而袭来的惆怅，交织在一起，就像无比单薄的坐标轴。
我仅是躲在车里，却又一次被某种顿悟，推到了零度以下。
1
那一年，大雨淹没整个城池。你开始懂得这个世界。你害怕猝不及防的黑暗，害怕不可回还的分离，害怕难以预知的旅途；害怕孤独，害怕衰老，害怕死亡；害怕看不见绿树的午夜，害怕等不到天亮的黎明；更害怕偶尔计算出来的短暂一生。
在被落寞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你总是选择慢慢地闭上眼睛。在黄昏里，聆听一段苍老的民谣。
夜莺，搅乱了时钟。某一句唱词，却因它出其不意的起飞，在时间的河流里，被冲刷得明净而又清香。
车灯点亮了雨丝，一缕缕，像极了睡梦中的场景。
初春，沉甸甸的麦田，被甩出很远。从平原到山坡，夜晚的繁星，慢慢飘过天空，安静得像一块浸湿的绸布。
归途，如期靠岸。只是你，究竟该如何收纳此刻浑身冰冷的这个自己？
2
这世间，最早的一瞥，是海潮退去后，远方翻滚的乌云。
过完九岁生日，依然没有生长结实的我，对疾病和药物，似乎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理解和认识。
在父母眼里，我过分虚弱的肉身，就像一粒微小的薄尘。在那个刚刚时兴打吊瓶和熬中药的年月，我每一次病倒，都把那些平日玩得要好的伙伴们，吓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近我。
有一次，接近年关的冬夜，由于急性鼻咽炎发作，我在母亲的怀里沉睡。呼吸急促，额头滚烫，最初对死亡的恐惧，从那天烧到不省人事开始，一直蔓延到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来。
我所居住的地方，距离乡镇最近的医院，也要爬5公里的山路。母亲和父亲轮换背着我，心急如焚地奔跑在雨雪交加的寒夜里。母亲举着伞，挡在父亲前面，大半个身子被雨水淋得湿透…..
和其他正在读小学的伙伴们一样。雨夜里，被父母背着去看病的经历，总是被我拿到作文课堂上，当做首选的写作素材。 事实上，这样的夜晚，在我幼年的岁月里，曾经无数次重现。如果说，对生命的敬畏，是发自本能的害怕死亡。于我来说，对疾病的恐惧，最痛苦的判断，就是每一次被送进医院后，那种无意取代的占卜——如果我死了，我的未来怎么办。
多年之后，有一次，我看到母亲撑着雨伞，和父亲一起走在街上。我忽然间想起，属于他们的时间，就像山顶的夕阳一样，当这抹亮光，一点点流进山的那一边，想起那里遥远的地平线，从来被我忽略的时光，一下子变得愈发疼痛起来。
如今的他们，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匆忙地在寒夜里奔跑。原来，是时光欺骗了我们，我的童年没有死去，所有的恐惧，不过是一个玩笑，被我拿来，游戏了那么多年。
流年和记忆，被岁月碾压着，跨过那一夜的风霜雨露，在我长大后，我的父母，终于放心的苍老下去。
看见他们在黄昏绵密的细雨里，沉默着依偎前行，我才终于确信，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不是苍山彩虹，而是风雨相伴。
3
有时候，回忆会上瘾。
最近，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以前的自己——非常频繁、非常固执地想。
前几年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旦回忆起来，依然会让人感觉到疲惫。个别时候，记忆突然短路，我甚至会在凌晨时分，上网去搜索以往的讯息。从博客、微博到QQ空间、朋友圈动态，很多当时的鲁莽和冲动，还有某个时刻的一本正经，如今再看，要么悔青了肠子，要么羞愧得想要钻地缝。
就着那么绵长的回忆，我看见谈第一次恋爱时的自己。他留着夸张的刘海，冲着装逼的镜头，那般神气地挤眉弄眼；我看见20岁的自己，他身穿平价衣服，手插裤袋，站在某个宾馆大堂，假装成熟、假装见过世面地挥洒镇定；我看见三年前的自己，那个被权力和官威的刀剑拳脚，逼迫到轰然倒地的自己；我看见半年前的自己，那个习惯了安静和孤单，没日没夜专心写诗的自己；我看见昨天的自己，那个终于懂得用沉默来温暖无助的自己；我看见上一秒的自己，这个临界于光与墨之间，如此平安的自己……
往事，像蚂蚁。它们被闷热的雨天逼迫着，倾巢出动。从无限幽暗的洞穴，结队爬出，那般整齐地爬过我的心脏。
它们与我亲切的对话。
它们说，既然走过去，就不要回头。
它们还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加油。
4
全世界的中学生都在读《十七岁不哭》的那一年，我和他们一样，把里边描述精美的句子，抄满了一个崭新的日记本。
那时候，看电视剧，能看到痛哭不已。作为男生，为了防止损友们嘲笑，有好多次，都只能躲进软绵绵的沙发背上，靠着坐垫的缝隙，任由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用心看书的后果，时常是喉咙还在哽咽，眼泪还没擦干净，就一溜烟冲进教室。
成长，是一件错乱的事情。
走过十七岁。说好的，要去读《悲惨世界》、《红与黑》；说好的，要去认识莎士比亚、雨果。最终却经不起诱惑，偏偏沉浸在了琼瑶和席绢的悱恻故事里。
某一天，突然想着要成为他们。青春，却不慌不忙地撇下了我，仓皇而逃。
随后，再也抽不出时间，去弥补阅读上的错过。一些回不去的遗憾，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再也攀附不上的参天大树。
成长，是一件荒诞的事情。
被青春排挤在外后，到底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饰演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要西装革履，装深沉、装儒雅，装得天衣无缝；你要悲喜不惊，装容忍、装洒脱，装得荣辱与共。
于是，你一路丢盔卸甲，却对外宣称自己的心脏，早已装上锐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都是时光欺骗了我们，它居然把梦想装饰的那么好。
原来，成长是被锦缎包裹的匕首——温暖、从容，却刀刀锥心。
5
一只水晶玻璃杯子，从距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瞬间落地，你到底该用怎样的形容，来比喻，来模拟？
忽然，想起很多种声音。飞机起飞，或降落时的震动声；飓风卷过松林的浪涛声；锣鼓穿过街巷临风而起的嘈杂声；还有心脏瞬间起伏、涨落时的搏动声……
雷雨来袭，安静尚且遥远。
滴答滴答的倒计时声，一点点传过来。你的眼角，湿湿的，那是什么？
迷蒙的雾气，隔着远处的树林，像将时间凝固了一般。
有人窝在软绵绵的沙发上，遗忘所有的痛苦和惆怅，无聊地感受幸福。
比如，这样清醒的书写；比如，无限惬意的黄昏。
那个人，是我。
他要在一张空白文档上，林林总总地写一辈子，他不要当什么作家。
作家，太累——他不喜欢。
他要做一个仁慈的人，请不要打扰他。
6
童话里说，王子手持宝剑，越过田野，他的面前，是金黄的秋天，黄澄澄的稻田里，溢满了厚厚的喜悦。
后来，这个世界的冬天果然来临。霸道的荒芜，吞掉了所有的繁华。朱雀和牧羊犬，升起暖融融的篝火，王子没有选择停下，仅仅坐下来休息片刻，然后抬手擦去眼睑上的冰霜，继续踏雪前往。
我一直在想，王子到底走向了哪里，他走到春天了吗？
王子的结局，让我看到了他身后缓慢变化的四季。
春天，燕子衔来泥土，在屋檐下忙着筑巢，这些勤劳的小精灵，安稳地选择了繁衍生息；夏天，归途上的矢车菊，蔓延成夜晚的棉被，疲乏的人儿，就势躺进了温柔的梦境；秋天，蹁跹落叶招来翻飞的彩蝶，让王子的脚印，瞬间羽化成生动的宋词。
唯有冬天，在别人看不见的远方，汹涌成刀光火影，连同一枚粗糙而柔软的茧，正在锻造着另一个璀璨的星球。
人世短，人间长。揭穿时光的谎言，我们的青春，还有暖意融融的长梦，都在一个叫做清晨的地方，面对灿烂的朝阳，读诗诵经，也翩然前行。
不要遗忘，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存活着一具生命。那是父母赐给我们最华丽的礼物。无论你身处何种境地，都要辨认出属于自己的所有光明。
请让我们的父母放心地老去！
请叫我王子！
时光早已没收了被梦境遗忘的盛夏光年。下一秒，一剑飘红的繁华阳春。那里，即将上演最恢弘的宇宙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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