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居客 ｜ 家园①

家园①

端居客

近乡情便浓，

何须问来人。

每次回故乡，总会迷失在山重水复之中。这次也不例外，站在离家不足百米的十字路口，我努力地靠自己的记忆判断家的方向。偶有似曾相识的面孔晃过，张口结舌地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变成了笨口拙舌。恍若隔世的感觉，让脚下的十字路口变成了一种时间的存在，一条逆流而上奔向过去的河。

“老刘，你是回来得太少了啊！”看出了我的尴尬，一路从徐州送我过来的司机徐师傅不知如何安慰我。

“徐师傅，在这儿右转，前面百米左右应该有座桥，就到了。”

心情忐忑，一路望去，果然没错，就是那座桥。

过了桥，前行二十米，右转十米，看见了贴着鲜红对联的大门，看见门前一棵银杏树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金色的光，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旅途的劳顿一扫而光。“多美的银杏树！我来得正是时候！”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

走近这棵银杏树，我很快发现了问题。

门前的银杏树有十多棵，只有这一棵似乎是提前来到了秋天，其它的，不管是粗壮些的还是纤弱些的，似乎都还沉浸在美好的仲夏夜之梦里，枝繁叶茂。唯有这一棵，树上秋意正浓，树下落叶成冢。

弯腰捡起一枚，举起，对着夕阳的方向细看，不错，它仍酷似一只美丽的蝴蝶。只不过翅膀上斑斑点点的深褐色，让它变成了枯叶蝶。

刚才的兴奋瞬间变成了一丝惊惧。放下树叶，推门进了院子，院子上飘着炊烟，妈妈估摸着我要来到，正在忙着做饭。炊烟里混合着炒鸡蛋的浓香。“娘，我来到了——门口那棵银杏树怎么了，是要枯死了么？”来不及说其它的话，我显然最想知道发生在门前这棵银杏树上的一切。

“过年的时候，几个调皮的孩子在树下放鞭炮，引燃了树下堆放的干柴，把这棵树的树干烧了。没想到它开春还能长出叶子来。这棵树，看现在这样，不知还能不能还阳。”也许已经过了半年多了，妈妈说起来，语气平静而缓和。我却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绞痛，为这棵遭遇了火刑却依然固执地长出叶子的银杏树，虽然叶子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痛，虽然，不到深秋，它已作出了谢幕的姿态。

来到门前，蹲下，颤抖着手伸向这棵银杏树，树干靠近根部的那段还是烧焦的样子，树皮呈暗褐色。树干周围的泥土上，静静地躺着片片日渐失去水份的树叶，美丽而凄婉。

一阵风吹过，又几片叶子离开树枝，盘旋着落下。我抬头仰望，仿佛看到了夕阳中飞过一阵褐色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