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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老师叫小红

常常在父母亲的闲话里,听到关于小红老师的事。她已经退休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种满了青青的蔬菜;买了MP3学戏,走着路都边听边唱……虽然她的儿子都结婚有了孩子,村里的大人孩子,还是管她叫小红老师。她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生活方式始终是和村庄里的人有区别的,她是从年轻时就那么会生活的一个人。

想起当年我跟着她上学的时候,她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浓眉大眼,梳着两条辫子,穿着碎花的确良衣裳,年轻,健康,干净,明媚。

那时我们村里小学校的老师,除了校长是外村来的中年男子,其余的老师都是本村的姑娘,于是,家长和学生嘴里称呼的都是老师们的小名:小红老师,小白老师,小珍老师,月影老师……她们的大名,几乎无人叫,连知道的也不多。后来,那几个女老师都出嫁走了,只有小红老师嫁在本村,教着村里一茬又一茬孩子。

我们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多,所以那时每个村里都有学校,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多则四五十人,少则二三十人,不像现在,十个村八个村的孩子集中起来才够一所小学。我们上小学那年,因为学校的教室不够用,我们那个年级那个班便在外面占了村支书家新盖的两间坯房。小红老师的家离我们的教室不远,便成了我们的老师。我们班只有小红老师一个老师,小红老师也只教我们一个班。语文,数学,还有唱歌,她都教。她教我们唱的歌,现在还能记起的,只有《出征歌》和《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了。

刚入学时我混沌未开,经常数错了数写错了字,或在上课时玩铅笔刀被小红老师没收。那时村里的孩子们大约都是那样子的吧,家家孩子多,父母照管不上,穿不合体的补丁衣裳,棉袄袖子上一片明晃晃的干鼻涕,个个蓬头垢面,整天迷迷瞪瞪的去上学,有的顽童上课会嚷着饿了,跑回家找娘吃奶,还有的上着课就尿了裤子。小红老师教的一二年级的新生,说是老师,还得充当保姆。记得小红老师总是在下课时把我们按在教室门口阳光下的一张板登上,拿出剪刀挨个给我们剪头发剪指甲。那份耐心,连母亲也不曾有过。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念着小红老师对我的好。

那时的我,矮小瘦弱又多病,常受男生欺负嘲笑,班里选举班长,选出了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子,一正一副,她破例再任命我一个班长。这样我成了大家嘴里的“三班长”,跟在后面帮她给同学批改作业和试卷,帮她管理上课调皮的男生,她不在时带领全班朗读课文……那些男生也就不太敢欺负我了。

后来她看我家里还有三个妹妹,母亲照管不周,就叫我跟着她一起住,在她家的东厢房里和她挤一张床铺上。有时晚上吃过晚饭,她牵着我的手走过黑漆漆的街道,去另一户人家借书看,那好像是她未过门的夫婿家吧,当时只是懵懂着,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心思,也不留心她和他说些什么。借了书拿回来,我们躺在被窝里,借着一盏小油灯的光,她念给我听,是毛泽东和杨开慧的爱情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星期天,她骑自行车去十几里外的城镇上买花布,后座上带着一个我,一路考我新学的课文和新学的歌曲。回想起来,还记得那一路上和风吹着柳枝拂面,路边是青青绿草和大片正扬花的麦子,多么好的年少无忧的时光。

后来,邻居大娘跟母亲说,虽然孩子多,但是自己的孩子跟着老师几天不见回家,跟没有人管一样,这也不是个事儿。况且就算老师好不嫌弃,她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弟呢。母亲到底过意不去,执意把我叫回家住了。那时我才七八岁,加上刚出生的小妹妹家里共有三个妹妹,我是老大,却不懂事,只嫌家里又乱又吵,很是留恋小红老师家的安静和温暖,没想到要替母亲分担些家务,被母亲叫了几次之后,才流着泪不情愿地回家去了。

到了冬天,怕冷的我总是生病,发烧,咳嗽,反反复复。临近过年,管区(那时还是人民公社,一个公社下设几个管区)内小学期末统考,十几个村的学生要到管区的大学校里去集中考试,正巧我生病躺在炕上,小红老师到我家里,亲自动手给我穿上衣服,背着我走了二里多路,把我送进考场去参加考试。因为身体不好,脑子迷糊,有一道题没有做好,出来觉得对不起她,哭了。

那年大年初一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地上和屋檐上都铺着厚厚的一层。早上起来放过了鞭炮,母亲说,小红老师待你那么好,第一个该先去给老师拜年。于是,便早早地踏着雪去小红老师的家,在衣兜里揣了满满一把炒花生去给老师,一路捂着衣袋小跑,生怕漏掉了一个,那是出自小孩儿家心里说不出的一份感激和心意。

转眼我们上了三年级,教室从书记家的新房搬进了村里统一的学校,老师也从小红老师换成了小珍老师。小珍老师爱翻白眼珠,脾气也不怎么好,喜欢用教杆抽我们的胳膊。我们还没有毕业她便嫁到外村去了。

后来的女老师虽然也都对我不错,但是再没有像小红老师那样待我如家人的老师了。

这么多年,虽然在一个村里,她家住在最东头,我家住在最西头,见她的次数不多。潜意识里我也一直害怕见到她,因为后来的学业荒废,半生一事无成,觉得愧对她当年对我的好和一份没有说出过的期望。倒是爱唱戏的父亲,经常提起她。她退休后经常和她的姐姐小兰一起唱戏,有时还去外村外县演出,还在戏迷大赛中得过奖。

有次晚上回家在村里的夜市上遇见了她,没有想象中的生疏,很亲切地聊了一会儿。她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却还是不同于一般的农村妇女,仍然可以用洋气和漂亮来形容。她说她的儿子,在邻县工作,快要结婚了。

退而不休,在院子里种菜养花,与戏友们一起凑堆学戏唱戏,我非常向往她现在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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