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八旬生日,到中秋夜宴,及夜宴后的逐晴祭晴,时间上从七月底到八月下旬,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但行文上从第七十一回写到七十八回,占了八个回目,现存文稿的十分之一。叙事描写,相当繁复,但毫无拖沓啰嗦之感,反而是步步进逼、环环相扣,紧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贾母的寿宴,是贾府最后的盛宴,至少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繁荣。以此之后虽然还有中秋夜宴,已经是难掩凄凉,并且颇有诡异阴森的况味了。而寿宴的繁华背后,却隐藏着一些神秘因素。尤其是一位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人物,更带给人无限的联想与猜测。这个人就是南安太妃。
南安郡王,虽然比北静王出场少一点,在贾府的其他节庆上,也不同程度出现过。比如贾敬的生日,那场主角缺席的寿宴,南安郡王派人送了寿礼;秦可卿去世,南安郡王派孙子送殡,自己又搭彩棚路祭。看来南安郡王跟贾府,平时也不缺少往来。
但是南安太妃是第一次出场。从年纪来算,南安郡王的孙子可以送殡,至少也有十几岁了。因为古人早婚,比如郑成功的儿子郑经生下私生子时,郑成功时年三十九岁,算是比较早了。等到这孙子长到十几岁能够出席应酬场合,郑成功至少也得五十左右了。
同样的,秦可卿死亡之时,南安郡王之孙送殡,南安郡王应该有五十左右。到几年之后的贾母八旬寿宴,南安王应该将近六十了。而南安太妃是南安王的母亲,哪怕不是生母,哪怕其父的续弦,也应该年纪更大了——古代富贵人家续弦,也有不考虑夫妻年纪差别,甚至娶了比儿子还小的女子为妻,但毕竟是少数。
以正常情况而论,南安太妃应该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贾府是国公之后,如今只有一等将军的爵位,从公从私,从非分从年纪,南安太妃没必要来给贾母祝寿的。
更何况这天南安太妃身体不好,是带病前来:“身上不快,今日若不来,实在使不得”。为什么“实在使不得”?
现代人有种错觉,古代妇女是“妻以夫荣,母以子贵”,似乎男子做官打仗,女人的全部工作就是在家里争风吃醋,大小老婆争斗,互相陷害对方的儿子。其实女人同样负有义务。就连宝钗这样的大富之家,又受母亲的宠爱和哥哥的尊敬,也“每夜灯下女工必至三更方寝”。
而贾母、邢王夫人、乃至贾珍的夫人尤氏这些“诰命”,受有朝廷的封赏,更有不可推辞的义务。比如老太妃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甚至要离家出差一月之久。尤氏留守,还得报“产育”请假。
由此推论,不难想象,年老的南安太妃“若不来实在使不得”,必须出席贾母的寿宴,是带着政治使命来的。这政治使命,又不是像老太妃的葬礼,只要到场点卯、出个人头就行。因为贾敬生日、秦可卿丧事时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家都到场,到贾母生日时只有两家。
少了两位郡王,可以反映贾府的衰败。但尽管衰败,贾府还没有获罪,礼部还奉旨送了寿礼。所以如果是礼节性的拜寿,依旧应该是东西南北四家郡王全部出席。只有两家出席,却带了女眷——北静王妃年轻,而且北静王与宝玉交好,以晚辈之礼来拜寿,年老的南安太妃却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
南安太妃身体不适,但看戏、坐席、游园、吃茶,毫不推辞。唯独在见过钗黛湘琴和探春姊妹之后,“吃了茶,园中略逛了一逛,就提出告辞”。显然是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她带着什么样的政治任务,也就不问可知了。
从八十回留下的线索可知,探春的结局是远嫁。贾府并没有遥远的亲眷朋友,探春的远嫁多半是带着政治任务,像昭君和亲那样的。而这和亲的命运,是在贾母寿宴上,就埋下了伏笔。神秘来客南安太妃,即使不是探春命运的决策者,也一定是经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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