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红楼梦》虽然是一本描写家庭闺阁琐事的本,但完全可以当作职场手册来看。
尤其是周瑞家的,“送宫花”那回对她的处事方法进行了一次细致描写,就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职场人游刃有余的经典示范。
周瑞一家子是王夫人的陪房。陪房是随嫁的婢仆,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出嫁时从娘家带过去的奴才,如果是单身的丫头则叫陪房丫头,如果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全家跟着小姐到夫家的奴才则叫陪房。
陪房是心腹,其地位也可想而知。
比如书中明写到的王善保家的,就是邢夫人的陪房,这个奴才连正牌主子探春的衣服都敢摸,正是她仗着自己是夫人的陪房欺负探春不是嫡出才如此跋扈。也是她嚣张过了头,碰上了探春这朵刺玫瑰,反手甩给她一记耳光,倘若是迎春惜春,她们未必敢出手。
周瑞家的出场是刘姥姥带出来的。刘姥姥来贾府打抽丰,在周瑞家的帮助下,得了凤姐二十两银子的接济。周瑞家的有两层意思,一则是早年他丈夫因为争地一事得过狗儿之力,二则是想要显摆一下体面。脂砚斋在这里评:“在今世,周瑞夫妇是个怀情不忘的正人,显弄也是本心本意的事实。”其实,不管是脂砚斋的“在今世”,还是如今的在现世,不帮是本份,帮忙是情份。无论周瑞家的是偿还人情,还是显弄自己,事实上她都帮到了刘姥姥。
况且,周瑞家的确实不管这人来客往的事情,她只管太太小姐们出门的事,所以,带着刘姥姥进府,真真就是帮忙。如若不然,刘姥姥连门儿都进不了,更别说见到凤姐了。刘姥姥深知这份人情,故而感激不尽。
况且,周瑞家的显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换了谁,不想在故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优越性呢?
现在看看那天周瑞家的工作吧。
那日她先带着刘姥姥到凤姐处,讨凤姐的示下“是否回太太?”凤姐是管理家事的,但真正的当家人是王夫人,周瑞家的虽是太太的陪房,与王夫人关系相当亲密,但隔过部门领导直接到老板那里属于越级,她是老人,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得到凤姐的示下后周瑞家的才找王夫人汇报,然后再传话给凤姐,然后送走刘姥姥再来找王夫人回复结果。这次,她不找凤姐,只找王夫人回复,因为她明白,虽然凤姐支了银子也会再向王夫人汇报,但现在刘姥姥一事如何处理了王夫人是需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的。有落实,有回复,这是周瑞家的作为管家媳妇的周到。
此时王夫人已不在自己房中,而是在薛姨妈处。周瑞家的于是来到梨香院找,因王夫人薛姨妈两姊妹正聊得热闹,不便打扰,遂进里间找宝钗聊天。在这里有个细节:宝姑娘称她“周姐姐”,并让坐,周瑞家的坐炕沿上……
要知道,其它的管家媳妇都是谁谁家的,比如王善保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等。记得琏二爷的奶娘吗?当凤姐让吃酒让其上炕坐时,赵妈妈那是执意不肯,最后在炕沿下脚踏上坐了……
可见即便同是心腹,但心腹与心腹也并不完全是同一量级。
周瑞家的一直等王夫人姐妹聊完,回了话,又接下了薛姨妈让她去送宫花的任务。先给迎探惜三位姑娘送去,接着来到凤姐小院里,恰逢着“贾琏戏熙凤”一节。她没有留下花走人,而是安静地等着,直到平儿出来说明情况拿了花才走。此时才往贾母这边来找林姑娘,林姑娘不在自己房中,在宝玉那里,于是又来到宝玉房中,林黛玉没接花,问道:“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回答“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不给我。”
林黛玉是埋怨周瑞家的呢还是埋怨太太小姐们呢?不知道,但周瑞家的没在林黛玉这里落到好是真的。但周瑞家的听了,只一声儿不言语,随后自己离开,无话,只到晚间找凤姐给女婿的官司求请帮忙。
至此,周瑞家的一天的工作结束。
其实,那一天因为府里的太太小姐们都没有出门,所以周瑞家的原本是没事可以在家休息的,因此,可以说她那天干的每一项工作都不是职责范围内的,但她每样都没有推拖,而是做到了件件有落实,事事有回复,堪称完美。
贾府里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丫头婆子众多,但像周瑞家的这样一个心腹,仍是如此这般地努力的可真是不多。可能,这就是周瑞家的受到重用,受到尊敬的一个原因吧,也可能,这正是她女儿的福报——没有留在府里做丫头等着配小厮,而是嫁给了冷子兴,成为古董商人的妻子,不再做奴才,而且生活想来也不会困顿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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