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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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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9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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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N個故事

也是第1次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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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岁的孩子对任何事物都怀有天然的童心,他们会去探寻美丽神秘的地方,会对有趣的玩具恋恋不舍,会将一切自认为有趣的东西记下。

在我这人生中的二十多年来说,有意义的事物也还是有的。同学聚会上,付同学说起,“其实吧,像节日、纪念、甚至是人生都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的意义都是后来者赋予的,为了安慰自己,看吧,生活什么的,还是值得活下去的……”

那时候农村还是大多数,满山遍野的土地都是有名头的,这片地是王家的,他家在这儿种菜,而这一家是李家的,他在这儿种上了橘子树。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地,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大家一起在春天耕作,秋天收获。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麦穗样土黄色的秋天。爷爷奶奶,还有齐上阵帮忙的子孙们,在比我人还高的稻田地里弓着腰,手拿镰刀,挽一把成熟的麦穗,手起镰刀落进行收割,把战利品堆到一起,然后拉来一个巨大的木制的东西,在里面使劲摔打麦穗,麦穗里面饱满的大米滚落出来便成了饭碗里的大米。这种工作一般都是从天还没亮趟着露水就开始,到了月亮星星出来后才扛着农具打手电筒回家。我乐呵呵地在麦穗田穿梭,捕蜻蜓,和小伙伴们“打仗”,这时,奶奶便会叫我离田地远些,到干净的地方玩,不要让一些从麦穗中飘散出来的小东西钻进衣裳里,会让人发痒。我才不管这些,就要在田地里奔跑,我来到土埂上,看到的都是许多弯着腰移动的劳动人民。

那是一番盛景,是一年到头来最令大家开兴的日子,因为收获啊,有了大米心中才踏实。干这活也是要抢时间的,因为说不定几天后雨水就来了,这时,行动迅速的人家去帮助那些稍慢的人家。乡里乡亲都乐于搭把手,因此关系都是不错的。

如果要问我那时最开心的时候是何时?我有些犹豫,因为开心的时候很多,难以说出个最来。比如,哪家办事,就是我们小孩子最欢喜的时候。

办事,分白事和红事。白事指的是丧事,有人去世;红事指的是喜事,结婚,小孩子满月。到这时,不像现在这样,到外面的酒馆预订个几十桌请客招待,这没意思。在农村,这是有意思的,俗称“摆坝坝席”。摆,动词,是摆弄的意思,而这个坝,取的是坝子的意思,一块平地,所以说,连起来的通俗理解就是,在一块儿平地上摆上几十张桌子,上面有美酒美菜,招待来客。当然,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还得“送人情”,现在的价位一般是三、五百。

不管是白事还是红事,真正的区别在于场地的布置。说起来,我十分羡慕那时的生活,每家每户都是独栋不豪华别墅,周围都是有院子、坝子的,办事的时候顶热闹!办白事的人家,用白色调的物件搭建灵堂,供奉上去世的人的遗照,案桌上摆有祭品,传达生者的思念。

来客会照例到灵堂去祭拜,“做做样子”,对逝者的后人说几句“节哀顺变”、“要坚强地活下去”之类安慰的话语,走个过场。之后,就像聚会一样,开开心心地去玩儿吧,打牌,打麻将,聊天……

最庄重的那晚叫“坐夜”,敲锣打鼓唱孝歌。母亲曾对我说过,如果有人认真地去听那咿咿呀呀的孝歌词,听完后如果这人不哭,那他应该是个不孝子。我觉得吧,大多数人骨子里都有一股乐观的情绪,庄子鼓盆而歌,我们尚不置于此,但还是放得下的。

人嘛,死了还能怎么办?守在病床前最亲的人再怎么使劲儿哭也活不过来,罢了罢了,请道士来,穿衣整袋一条龙服务。年满八十岁老者去世,那叫喜丧!老树落叶,落叶归根,都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不会真有什么彭祖,万岁,千岁,百岁都罕有。

那时的我自然不会去想这些看似有道理,其实并无多大意义的事,这只会妨碍我尽情地玩耍。去爬树,和小伙伴探险,玩一些现在看起来幼稚的游戏。

最让我心心念念的是那一顿丰盛的大餐,胡吃海喝如饕餮再世。坝坝席都是请方圆几里响当当的大厨来掌勺,那真是些神人,他们用大灶,大锅,大勺,八个人就能做出几十桌喷香扑鼻的菜肴。来了兴趣的我站在不远处观看,只见他们训练有素,宛如上战场的士兵,锅碗瓢盆是他们的武器,而他们的对手是摆在一边新鲜的食材,一顿乒乒乓乓的短兵相接后,食材们偃旗息鼓,躺在了碗碟中被送上桌面。一桌围坐十人,觥筹交错,筷子飞舞,“席上无短手”!

酒足饭饱后,还不尽兴?别急,还有娱乐活动等着呢。在这个吃饭的空当,主人家请的乐队来了,他们通常是坐在一辆大面包车里,因为他们的家伙什还不少哩。强光灯,大音响,乐器设备,不一而足。最重要的当然是人,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乐队来人远不止三人,六七八个美女还是需要的,还有主持人,耍杂技的……主人家会腾出一间靠近搭起来的舞台的房间,留给美女们换各种表演的衣服。

等到来宾们吃完饭,消消停停地来到乐队搭起来的舞台前,时间一到!奏乐!虽说如此,往往时间还没到,占据最佳视角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我和小伙伴们凭借个头的优势,在人群中如泥鳅般钻,钻到观看地的最前面站着或蹲着,拿出包里的花生、瓜子、糖果,一边分享一边欣赏难得的表演。

那些美女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俏丽的容貌是很吸引人的。不正经的大人跟小孩开玩笑,“以后长大了抱回去当媳妇暖被窝可好?生个俊娃娃,嘿嘿嘿……”还不待他笑多久,他就沉默不言了,顺着目光看去,一个比扈三娘还泼辣的妇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随即,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

一会儿跳舞,一会儿戏曲,一会儿杂技,一会儿唱歌……闪烁的灯光构建出了别样的氛围,这一刻,大家的目光都在舞台上,每个环节完后都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也有这种本领就好了,我也跑上去拿过麦克风唱上一首余音绕梁的歌曲,怎奈何本人五音不全,这个想法怕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人多的地方才好玩儿,大家聚在一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我时常在梦中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真是一场盛会呀。

要说我悲伤的时候,便是这场盛会完结的时候。歌曲最后一个音符飘出,舞蹈最后一个动作舞罢,主持人开始念词,人们笑容满面地起身,一边摇头叹息,落下帷幕。乐队的美女们下场亲自发放乐队的名片,上面有他们的乐队名称、电话,方便联系。

人们各自回家,从这个时刻过后,他们不知道又会以怎样的理由相聚,心中不免升起落寞之情,背着黑夜,踏着夜路回家吧,明天还会到来。

我抱起餐桌上留下来的饮料大喝一口,想象那是一壶烈酒,我要借酒浇愁!别走啊!再玩儿会儿!可惜,乐队开始离场,小伙伴的父母也来拉着他们回家……我父母也来喊我回家,泪水从我的眼角流下,我哀求道:“可不可以再玩儿会儿?”

回答当然是不可以,天已经黑了,都该各自回家了,父亲厚大的手掌牵起我的手,“走吧,玩儿也玩儿了,回去睡觉。”

我挣扎着,“不!我还要玩儿会儿!”我知道,明天我们不会再相聚,再也不会有这些人聚在一起,这不一样,我想要留住美好的时光,我贪婪地吸上几口这时的空气。侧过头,我看到了和我一样在挣扎的小伙伴们,我们都还想玩儿会儿。

爷爷奶奶,周围的人看见我的哭闹,我闹得更凶了,仿佛是增加我和父母博弈的筹码,好像在说“看吧,他们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回应我的是母亲的一巴掌。她和父亲一人抓住我一只手,把我往家的方向拉。

我失声痛哭,“不嘛,我还要玩儿会儿!”爷爷奶奶过来调和,安慰我,“明天再玩儿,今天确实该回去睡觉了。”

我闹得更凶。

“啪!”母亲一巴掌拍到我的屁股上,火辣辣地疼痛,“回家!”说完,她也不顾我的哭喊声,让父亲强制把我扛回去。前一刻还站在我这边的乡亲们竟然不帮我了,泪眼婆娑的我瞥见他们在发笑。

晚上的月亮晴明,路边有“呱呱”的蛙声,田野地“簌簌”的声音,在父亲的背上,我看到了越来越微弱的绿色荧光,我猜那是干净水流边上的萤火虫。隐约间,我听见母亲说:“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语气不再是她责骂我时的苛责,倒也有些许道不明的轻柔。

所以到后来,我们还是散了。

今年回老家,看到许多熟悉不过的脸庞,都带上了或多或少的皱纹,我真认识他们,可我就是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或称谓!他们也许是哪个叔,那个姨,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见了我跟我比划,说:“那时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腰间顿了顿,然后像是要认真地记住我的脸似的,“现在这么高了,后生可畏!不错!”我也笑着回应,点头,讲起一些过去对于他的印象。

曾经一天天的生活往事没有都被我这记性不好的脑袋记下,有的都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好似过去不是我经历过一般。唯有成人的身高,成熟的脸庞证明我这人也是从小时候长大的,那些熟悉我的人会说,“这孩子,鼻子嘴巴跟他妈恰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人,都是无法脱离环境而生存的。我也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是环境的产物。我这一代人,是城市化进程的接受者。这话,我好似说过了多少次,概括起来也就几句,农村的人进城打工,年轻人离开村子、空心化,城市繁荣茂盛,你所能听到看到的都是城市的种种好处,人民团结,其乐融融,共同迈入小康。可这些对于我这个人来说,它无情地摧毁着我关于儿时的回忆。

即使如今再回去老家的那栋红砖屋,甚至是几十年前爷爷奶奶住的土房子,没味儿!人走茶凉,土地自然演替,曾经的农民早就不种地了,纷纷放下农具进城打工,这才是生活的出路。

是的,我明白了什么是时代的发展,大家也因此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不用一年到头守在并不肥沃靠天吃饭的黄土地里,可以进城务农,赚取更多的金钱,然后是物质上的消费,生活档次的提升。过去的老家成了一个可居住的纪念性地方,人们过年回去象征性地打扫,去祭祖,放鞭炮,贴新的春联,和故友、儿时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伙伴唠两句……

这是一种势。无法阻挡的势。聪明的人都是顺从势,大势不可逆。

因为种田,它聚集了一批人;因为城市的兴盛,它吸引了一批人。仅此而已,却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模式。

建筑学的课程教导我如何去设计一栋供人居住的建筑,规划一片更多人居住的住宅区,更大规模则是一个城市区域功能板块的划分。我觉得这有些无力,我凭什么这样做?这样做的后果谁能预料?谁又批准我这样做?

决定这一切的不是自命不凡的天赋建筑师、规划师,而是制度。

为了更好的生活环境,更好的医疗保障,更优渥的教育资源……对于每个人来说,其原因也许有些差别,但最后的结果是相同的。

大家都想更好,就好比我小时候那晚的哭闹,宴席终究是会散的,人也是。从那过后,我也幻想去参加一场更盛大热闹的宴席,遇上的不再是那些人。

在一个从老家回城市的夜晚,因为一户亲戚家办白事、去了很多人,而父亲驾驶的是一辆五座的车,为了帮主人家的忙,顺带带一对母子进城。

那孩子还小,离开的时候闷闷不乐,看着他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不愿意离别。上车没多久,伴随着颠簸的环山路,他进入了梦乡,我在猜,他会不会梦到白天的快乐?

进入城区后,父亲把他们送到一处方便乘坐出租车的地儿,还很贴心地下车,在路边帮他们打车。在出租车要走的时候,女人说在车门搭手的位置塞了五十元钱,就当是油费。母亲赶忙回到车内翻找,找出了那五十元钱,想要还回去。但当母亲出去时,出租车已经载着那对母子离去。

父亲重新入坐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给奶奶打去电话,嘱咐她将五十元钱还给那对母子的父母,他们家在我家对面,父亲说,说什么都不能收,这算什么事嘛,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了。

车辆继续行驶,父亲和母亲在车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两家过往的一些事,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宴席终究是会散的,不散的是人心。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中多了一个理想,如果可以,我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我想邀请很多很多人来,颇有几番“大饱天下饿士俱欢颜”的气概。会有吃不完的食物,享乐不绝的娱乐项目,让所有来参加的人其乐融融,至少,在那必须结束的一刻来临之前他不会觉得伤感。

开年后,在年前回来过年的人们又准备好了行囊,带着亲人的祝愿去往远方。看着他们与硕大沉重包裹不相称的迷你身躯,我的内心受到了冲击,要是他们不用这样疲于奔命,要是能在当地就近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年年有富余,养活自己,养活家庭就好了……这种问题不会有解。

每年的同学聚会上,去见见老朋友们,依旧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我们专业不同,地点不同,理想不同,相同的是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努力,都想要更好的一切!

聚会完后,各自回家,又免不了一阵伤感,有人说,“各自努力吧,到时候山顶再相见,别是一番靓丽风景!”

不知怎的,每年这样的聚会回来后,一个人静下心来都会发生一些心境上的变化,卯足劲儿上紧发条,既是因为和同学朋友的约定,也是对自己更深刻的认识。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

宴会的盛大,宛如烟火最绚丽的一刻,在这之前,是积累,在这之后是消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都只是一个过程,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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