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打工月入18000元，我却想回国

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94位真人故事

我是老王，38岁，四川人，在印度尼西亚钢铁厂打工5年。

来印尼之前，我投入全部身家，并从银行贷款60万元，开了一家网吧，然而却撞在了智能手机崛起的枪口上，仅一年时间就被迫关门了。

从此，我的人生轨迹被改写了，我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我。

除了债主和催债电话，我一无所有，感觉生不如死，一度想跳楼一了百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现在来到印尼打工还债，每月能挣18000元，已经还清了60万元的债务。

虽然已接近40岁了，但我相信在不久以后，人生定能再次翻盘。

（远走他乡，重启新的人生）

‍01

1984年，我出生在四川省通江县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

父亲是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中生，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去读大学，为了养活我和弟弟，他与母亲到温州打工赚钱。

几年后，家里生活条件才慢慢好起来。1999年，我家盖了全村第一个砖木结构的房子，其中4万多块砖都是父母一块一块制出来的。

我家还是全村第一个买黑白小电视的，一到天黑就打开电视，全村的小伙伴都搬着小凳子围过来看。

父母平时很少给我零花钱。一放学，我就和发小到山里捡板栗，捡地里漏摘的玉米棒，然后卖掉换零花钱。

虽然每次只换两三块钱，但是靠自己劳动得来的，我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很少照相，这是为数不多的自拍了）

起初，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到了初中后，因父母外出打工，没有了约束，我开始疯玩，经常跑到外面租一些香港武打片的电影碟片看。

影碟看得多了，就开始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其中有的同学还染了发，跟社会上的人混，经常出去打群架。

我的性格也是在这个时候变得胆大，鲁莽起来。

之后，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2001年，我没能考上高中，考试分数只够上个中专。

但在1999年大学全面扩招后，中专已经改制，不再分配工作，除了少部分的师范生有分配到偏远山区任教外，其它专业的中专生自谋出路。

（风景秀丽的故乡，是我日思夜想的地方）

最后，我还是来到了四川德阳市读中专，学的是广告设计专业。

02

刚去学校的第一天，我就跟几个同学去逛街，看到啥都很新鲜。

期间，我去电影院上卫生间，然后摁马桶冲厕所，水流了很长时间，还以为是坏了，之前从没见过这么先进的玩意。

读中专的日子过得很快，我学习也不怎么样，经常跑到外面跟同学喝酒。如果半夜回不了宿舍，就花8块钱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第二天再回宿舍睡一整天。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真是颓废。

2004年，我中专毕业后，就去了父母所在的城市——温州，在一家电子厂里从事线路板制作。

那时候，我虽然在流水线上打工，月薪也就1000多块钱，但是能够在父母身边，有个照应，日子过得也很开心。

（我家乡被誉为“中国红军之乡”）

2005年，我认识了前妻。那时她在川北医学院读大学，学的是护理专业。在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听从了我的建议，选择到我们市人民医院工作。

她是她们科室第一个大学生护士，业务能力很强，很受领导器重。

2009年，由于前妻在我老家工作，而我在温州，如果长期两地分居，肯定不会有结果。

为了能够和她在一起，我果断放弃了在温州的工作，回到了老家。

作家三毛说过：“路是经历，不是选择，经历你必须经历的，才有你想要的选择。”

在这之前，我的人生都非常顺利，一个人无忧无虑，凡事都有父母顶着，不用操心任何事情。

可人生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如果现在不认真对待生活，生活必然会在以后还以颜色。我为了爱情回到家乡，虽然和女朋友在一起了，但事业上却一事无成。

毕竟在小地方选择的面非常狭窄，而且到县城广告店打工工资也不高，何况自己只学到了专业知识的皮毛而已，大部分已经还给老师了。

所以说，我虽然有中专学历，但是没有一技之长，不知道能做什么。特别是看到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混得很好，有些还买了小车，我内心就更焦虑了。

（飞机上俯瞰印尼，平坦开阔）

过了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日子，我痛定思痛，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必须干出一番事业来。

于是，我和弟弟商议开一家早餐店。

03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调研后，我们发现当地人非常喜欢吃细粉，特别是麻辣味的粉，但当时镇上却没有一家过桥米线店。

而且开早餐店投资不需要太多，五六万块钱就足够。

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在镇上开一家云南过桥米线店。

我弟弟负责采购，我负责煮粉。每天凌晨4点半，弟弟就要骑摩托车到市场上买当天新鲜出炉的米线、猪杂、青菜等原材料。

我负责在店里打扫卫生，摆桌子，切葱花香菜等准备工作，天亮就开始营业。

我们研究了米线的煮法，结合当地口味，推出酸辣鱼过桥米线，先将鱼头、鱼尾煎好放到锅里熬汤，配菜有鸭脚、卤蛋、腊肠等，很受当地人的喜欢。

每天的营业额有800元到1000元，利润大概是600元左右。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那时候，我虽然起早贪黑，非常辛苦，但收入是非常稳定的。而且在小地方又没有什么大的开支，除去烟钱和生活费外，我还是能存下一些钱的。

（这是印尼青山工业园区）

这样不紧不慢过了3年，到2012年，我手头上有了一些积蓄，并在县城买了房，然后跟前妻结了婚。

我们长达7年的恋爱长跑，终于有了结果。

我们都很爱对方，在一起从未红过脸，吵过架。虽然我的学历是中专，不在体制内工作，但是她不嫌弃我。

现在想来，我依然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04

结婚第2年，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我每天工作之余就是带孩子，然后周末，我们一家三口会到周边的城镇乡村游玩，日子过得简单而幸福。

有人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有时候为了一时的贪念，甚至要付出一生的时间来偿还。”

我们的日子原本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地过下去，但我却开始不满足现状，一心想着挣大钱。

就这样，我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

到2015年，我经营早餐店已经6年时间了，手头上有了20万元的积蓄，再加上妻子那些年的工资，共有30多万元了。

于是，我就开始寻思着做一番更大的事业。

（这是我在县城投资140万开的网吧）

当时，我看到县城里网吧行业比较火爆，刚好网吧证件又放开了，于是，我就和朋友商量着投资一家网吧。

做了一段时间的前期市场调研后，我们预算投资140万元，主要用于房租、装修、购买设备、网络建设、消防建设、证件办理以及人际关系维护等。

当时，我手里有30多万元，朋友都是小额入股，投资了20万元左右，但缺口还有90万元。

那时，我年轻气盛，啥都不怕，认准了就卯足了劲大胆往前冲。

前妻对我的事业也是全力支持，不仅拿出了她的所有积蓄，还帮我跟亲戚朋友借了一部分。

所以，现在虽然离婚了，我还是非常感激她的。

最后，我从银行贷了60万元，又通过亲戚朋友借了30万元，总算是凑足了90万元，然后就开干了。

我们的店面选择在县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步行街。

面积共200多平方米，2层楼，4块钱每小时，通宵10块钱8小时。

朋友主要负责维护人际关系和营销，我负责网吧的运营。

（夜幕下的青山工业园区）

那时，为了拿下消防证书，我们经常请朋友吃饭。

有一次在饭桌上，我连喝了三杯52度白酒，喝完后吐得昏天黑地，后来我是被朋友拉到医院打吊针才缓过来。

经过艰难筹备，网吧终于开业了。

05

我原本想大干一场，却没想到，在开业一段时间后，客源却寥寥无几。每天基本上都是几个或者十几个小年轻，即使在晚上和周末时间也从来不满座。

那时，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智能手机的兴起会如此之快，如狂风扫落叶般冲击着网吧。

一部手机闯天下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网吧，在十年前是非常火爆的，但随着电脑的普及和智能手机的崛起，日渐没落，甚至退出历史舞台也仅仅用了几年时间而已。

刚好，我们就撞在了这个枪口上。

因为对形势的误判，我们亏得一塌糊涂。我们一直入不敷出，难以为继，开业仅仅一年我们不得不关门。

在将设备低价变卖，还了部分债务后，我还欠银行和亲戚朋友60万元。

（这是我在印尼公司的工友）

之后，每天面对上门的债主和一直没有停过的催债电话，妻子顶不住压力和我离婚了。

我们是和平协议离婚，她放不下儿子，而且当时我也确实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提供不了好的教育，所以孩子跟妈妈生活是最好的选择。

前妻对我一直也很好，离婚后，房子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但是她和孩子搬出去了，让我住在房子里。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不仅事业没了，连家也没了。

我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生不如死，每天焦虑得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一度想一了百了。

（站在人生的转角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奋斗）

周国平曾说过：“人无法支配自己的命运，但可以支配对待命运的态度，平静地承受落在自己头上不可避免的遭遇。”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机会，日子还得继续。

但欠银行和私人的钱必须得还，做人还得抬起头来，必须讲诚信，要不然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但那时，我根本拿不出一分钱，就跟银行和私人协商，立下字据，定期定额分期还钱。

06

为了还债，我不停地找工作，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只要能挣钱，什么苦活、累活、脏活我都愿意干。

这时，刚好有位朋友在印尼那边上班，他说：“印尼的工资比国内要高3到4倍，一个月可以拿到1万多。”

为了还债，我想都没想，在2017年，直接通过朋友引荐去了印尼。

印尼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生活水平落后国内30年左右。我们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来到了印尼青山工业园。

这是为响应中国“一带一路”倡议而建设的，是中国和印尼合作建设的项目。2015年5月，第一个项目在这里投产运营。

3年时间过去，园区已建成从镍矿开采到不锈钢热轧的产业链，年产200万吨不锈钢热轧板卷。

从而成为全球不锈钢产业链最长、工艺流程最合理、除中国外规模最大的不锈钢生产基地。

这为当地创造2万多个直接就业岗位及数万个间接就业岗位。

（处于原始森林周围的园区）

印尼的天气非常热，365天都是夏天，只有雨季和旱季，常年温度在31℃左右。初来乍到，我由于水土不服，老是流鼻血，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

这里网络建设非常差，连语音都发不出去。

生活环境也非常糟糕，到处都是尘土飞扬，喝的水都是浑浊的。

宿舍楼也没建好，住的都是板房。

我应聘的公司是国内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主要生产不锈钢和镍铁。

因为公司车间还没建好，我就和印尼人一起参与到厂房建设中。我每天暴晒在30几度的高温下，两个月后就像从非洲回来的。

第一次休假回家的时候，因为太黑了，母亲差点没认出我。

车间建好正式投入生产后，我工作就轻松了。我所在的车间是专门生产石灰提供给炼钢车间。

我每天工作的内容就是巡视设备是否正常运转，检查设备隐患以及设备保养，然后教印尼人操作。

上班时间是三班两倒，上12小时休息24小时，没有周末和节假日。

工资稳定，按时发放，从不拖欠。我的前半年工资税后每月9000多元，正常情况下18000元左右，最多的时候拿过20000元。

那时候，我的工资是这样分配的：月收入18000元，除去烟钱360元、话费100元、买菜200元、银行8250元、房贷1650元、买生活用品100，最后自己剩7340元。

（海天相接之处，平静而安宁）

对于负债累累，又无一技之长的我来说，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

07

因为公司位于原始森林边上，娱乐项目少，再加上公司不允许外出，有钱花不出去，自然就存到钱了。

打工五年后，我就还完了60万的外债，而且还存了一些钱。我瞬间感觉轻松了很多，对未来生活又充满了信心。

巴尔扎克曾说：“人生不忘记许多，生活便无法继续。生命中那些令我们不甘的事，终究已成过去；那些曾经我们怨恨的人，终究只是生活中的路人。”

虽然在这里挣到了钱，但工作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其中最难的无疑是在异国他乡的孤寂感。

在工作中，跟印尼人交流主要是靠翻译软件，车间也有翻译，相互在一起待久了，彼此都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有时候一个手势就知道是啥意思。

印尼人大多都是伊斯兰教信徒，不吃猪肉、不喝酒。

他们每天要祷告，这个是不能阻止他们的，不然容易引起纷争。

（品种丰富齐全的印尼香料）

另外，他们很容易满足，大部分人活得都很“佛系”，没有存钱的习惯，都是有了钱就要消费，没钱了再挣。

他们吃饭用手抓，上厕所不用纸巾，都是用水冲。

刚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上厕所拿个杯子或者瓶子，不知道干嘛，后来才知道是用来冲屁股的。

不过，跟我们待久了，他们的这些习惯也在慢慢改变。

跟印尼人相处其实也简单。

首先要把他们放在平等位置上，其次要尊重他们的风俗。

特别是不要对他们的信仰指手画脚，然后就是偶尔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比如发一支烟，买一瓶水，他们干活会更勤快，也更听你话。

（当地人在加工香料）

有时他们犯一些小错误不要太计较，心胸放宽一些。我带过的所有印尼人还是很好交往的，只要把他们当朋友一样对待，他们也都比较友好。

总之，一句话，做事留一线，别太过分就行！

08

除了工作上接触以外，在生活上我们很少和印尼人有交往。

他们跟中国人都是分开住的，因为生活习俗不一样，容易起冲突，所以园区规定不允许私自外出。

因为以前开放出去的人，经常打架闹事，所以就禁止了。

偶尔有事外出的时候，我会去体验当地的生活。

印尼是一个盛产香料的国家，制作菜肴喜欢放各种香料。有时我也去吃他们的烧烤，或者去本地超市购买一些特色的东西。

这边的咖啡非常不错，我每次回家都会带很多。

（印尼生活虽然安逸，但也不乏勤劳朴实的人）

宿舍楼建好后，我们生活上就大大改善了。吃住全免费，我们在中国食堂吃，早中晚三餐顿顿有肉。

食堂晚上有小炒，不过这个是要另外花钱买的。

住宿是六个人一间，有空调、独立卫生间、免费wifi，但网络不是很好。

在印尼打工的日子里，虽然没有以前风光，生活也没有之前自在，但我觉得挺踏实。鲁迅先生曾经笑谈：“碰的壁多了，鼻子就塌了。”

回首这几年，我跌跌撞撞地走来，感受很深，经历过挫折和磨难后，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印尼首都雅加达）

外国的月亮再圆，身边没有牵挂的人也只能是镜中月水中花。对于未来，我看得很开，我的心境也平静了很多。

我只想疫情早点结束，早日回国，找个老婆成家，照顾年迈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