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建的小区,坐落在这个小城的最南面。在不算很久的以前,这里是一片田野。很大概率这里曾是一片果园。因为小区的北边有一大片废弃的桃林,小区的西墙外有一片杏树。每到桃红杏黄的季节,眼见着那些果子一直挂在树上,不见有人摘。任由熟透、掉落,又化为泥土。
可惜了。
前几天,早上散步。来到西墙边。一抬头,猛然发现杏儿黄了!从墙外伸进来的枝条上,已经没有杏儿了。倒是在高处的枝条上,还挂着不少,往往是三五一堆、四六一串。随着风儿的吹动,那些杏儿便在叶子的晃动中闪现,若有若无。《琵琶行》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就是这个样子。我低下头,脚下满是黄杏儿,都是熟透了自行掉落下来的。个头不大,上面带有斑点。因为缺少管理,已经退化成野杏了。
没有人来摘吗?
回家后,跟媳妇说西墙外的杏儿黄了。媳妇低着头没有吱声。我也没有继续吱声。吃完饭,上班去了。
第二天下午,短信提示有快递。下班后取回快递,透过包装,发现是一个杆子样的东西,还带有金属的声音。拿回家,媳妇赶紧打开。是一个十六齿的圆钯。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媳妇眼睛里都是笑:你说西墙的杏黄了,去偷杏儿吧?
匆匆吃完饭,急急去西墙。西墙有杏树,树上杏儿黄。老头举杆套,媳妇捡杏忙。奈何天光暗,帮着杏儿藏。左右树叶遮,横竖枝条挡。脸上汗水流,内心把气丧。
媳妇说:明天一早再来。
早晨的光线果然好!黄黄的杏儿在晨光中,透过浓浓的叶子,闪烁着喜悦的光!这个十六齿钯可以伸展到四米,而杏树又不是很高大,足以攀得上高枝。但是,因为对距离的把握不到位,往往搂空。难免碰到枝条,惊动了那些熟透了的杏儿,毫不迟疑地掉落了地上。不过,掉落的地方,是墙的那边。
可恶的墙!
突然想起若干的诗,非常适合眼下的场景:“乡愁是一堵矮矮的墙,你在那头,我在这头。”“世界上最惨的干瞪眼,是你明明掉在我眼前,却没进我的碗。”又想起古人写的诗:一枝红杏出墙来。为什么是红杏而不是黄杏?或许是红杏比较妩媚,惹人喜爱。于是便理解了有人为什么要一直蹲在墙头了,分明是一种猴急的急不可待,等不及红杏出墙。
所以,似这满树的黄杏,就适合躲在墙角“偷”。
我忙着胡乱地想,媳妇却着急地喊:哎呀,又掉了。等不及了,抢过十六齿钯,亲力亲偷。我将目光从树上转移出来,发现周围没有人。远处只有一位老太太牵着一只小狗。老太的目光专注于她的宠爱。也许,这个小区的邻居们早就习惯了这种行为,或者是邻居们也如此这般地“偷”过,习以为常了。对于这种无主的果子,谁都可以“偷”。
“偷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是的。衣冠楚楚的君子是不会偷的。即使行为上好像是在偷,但是因为有衣冠作证,就光明正大了。于是,我对媳妇说:要不抽空去墙外摘吧。以前我去那里蹓跶过,有不少的杏儿。
小区西边是一大片树木,听说已经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发。我们从小区南门出去。右拐,再右拐,有一条新开的土路,宽度可以进一辆车。我说:记得以前这儿没有路。看来里面住人了。
话音刚落,狗声猛起。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十六齿钯!定睛看去,拐角处拴一只小黑土狗,稍远处拴一只小黄土狗。我对媳妇说:我保护你!慢慢向前,恶狠狠在盯着狗眼,想在气势上压倒它。狗叫不息,前行不止。终于绕过了它们,一抬头,猛然发现一个黑脸汉子,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我热情地打招呼:哈,看到杏熟了,过来摘几个。
汉子:这些杏都有人的。
我:不要紧的,一会儿摘完了,你给称一称,有多少算多少。
汉子迟疑了一下:噢。看着我手中的十六齿钯说:俺闺女也给我弄了一个。
听到这话,我心里如同熟透的杏儿一样,啪地一声落地了。赶情这片杏林,根本就不是他的。我立马接话了:是呀,买这么一个家什的钱,可以买若干杏呢。
这片杏林有十几棵杏树,应该是幸存下来的。周围是一片杨树。杨树已经非常高大,将杏林遮盖住了。难怪杏儿长的不大,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缺少太阳的关怀,缺少人的培育,必然地口感有点涩,肉质有点硬。就像一个野孩子,粗鲁,棱角。
很快就摘了不少。世上的事儿往往这样,此消彼长。杏儿多了,兴致却少了。因为不需要费劲地“偷”了。跟媳妇商量:够了吧,在意不在吃,这样的杏儿尝尝就行了。
前去和黑脸汉子打招呼,不小心攀谈了起来。这个汉子不简单,接近七十岁了,是胶州南三里河的土著居民,是一个退伍老兵,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一头黑发,眼睛炯炯有神。他很自豪地介绍他的儿子和闺女,都小有成就。他自己在这片树林里养公鸡。地上正堆着一大堆饲料。我用手抓着试了试,是玉米渣子。
我赞美他:“老哥不简单!向你学习。”挥手告别。这个不简单的老哥一路相送,路过那两只小土狗时,它们欢快的摇起了尾巴。一直送我们到路拐角。已经能看到小区南门。
媳妇扛着十六齿钯,我提着杏儿,哼着敢问路在何方。
我突然说:明年还去林子里采。
媳妇:弄什么采?
我:穿着开裆裤时的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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