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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试图独占两镇,被唐朝认定公然作乱,沙陀遭遇毁灭性危机

唐僖宗乾符五年(878年),沙陀首领李克用以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克扣军饷为借口,将其残忍杀害,占据防御使衙署,欲将大同军据为己有。

【朝廷态度坚决】

当时唐朝正面临着黄巢农民军的打击,朝廷的影响力大不如从前,对边境各藩镇的控制力量也很弱。

以前也曾经有过地方藩镇节帅被部下驱逐或杀害的事情,朝廷无力对其进行征剿,如果闹得不是太严重,一般也就顺水推舟,承认继任者的职位,借以维护边境的安定。

但是这次李克用杀害防御使段文楚,手段极其残忍,而且李克用的父亲李国昌已经是振武节度使,如果大同也落到李克用手中,沙陀将独占两镇,整个代北地区都将被沙陀据为己有,不亚于一个“独立王国”。

面对这种情况,唐僖宗认为这是公然犯上作乱,绝不能容忍,断然拒绝了李克用请求任命自己为大同防御使的要求。

【互相试探】

最初,沙陀和唐朝都摸不清对方的态度,都在互相试探,看对方的真实意图如何。

李克用要求封自己为大同防御使的请求被拒绝后,李国昌向朝廷上表,请朝廷尽快派新的防御使到大同军,并表示,如果李克用不配合,不需要朝廷讨伐,自己就将率领振武军前往征讨,不能因为李克用是自己的儿子而有负国家。

唐僖宗也想知道沙陀是否真的想造反,于是他一方面任命卢简方为大同军防御使,命他前往收拾斗鸡台事变后的残局;一方面写了一道诏书,让卢简方带给李国昌、李克用父子。

卢简方早在唐懿宗咸通五年(864年)之前就曾担任过大同防御使,当时李国昌还是卢简方的部下,他对卢简方还是很尊重的。因此,唐僖宗派卢简方前去处置乱局,是想让卢简方凭借昔日的威望收服李克用。

卢简方带去给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的诏书,在历史上很有名,被称作《遣卢简方谕李国昌诏》,其全文如下:

李国昌久怀忠赤,明著功劳,朝廷亦三授土疆,两移旄节,其为宠遇,实寡比伦。昨者徵发兵师,双令克让将领,惟嘉节义,同绝嫌疑。近知大同军不安,杀害段文楚,推国昌小男克用主领兵权。事虽出於一时,心岂忘於长久。段文楚若实刻剥,自结怨嫌,但可申论,必行朝典。遽至伤残性命,刳剔肌肤,惨毒凭陵,殊可惊骇。况忠烈之后,节义之门,致兹横亡,尤悚观听。若克用暂勿主兵务,束手待朝廷除人,则事出权宜,不足猜虑;若便图军柄,欲奄有大同,则患繁久长,故难依允。料国昌输忠效节,必当已有指挥。知卿两任云中,恩及国昌父子,敬惮怀感,不同常人。宜速与书题,深陈祸福,殷勤晓喻,劈析指宜,切令大节无亏,勿使前功并弃。

诏书的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

首先表彰了李国昌的忠诚,说他“久怀忠赤,明著功劳”,强调了朝廷对他也不薄,“三授土疆,两移旄节,其为宠遇,实寡比伦”。

然后又对李克用进行了谴责,说他残忍杀害段文楚,“伤残性命,刳剔肌肤,惨毒凭陵,殊可惊骇”。

最后,诏书中又表明了朝廷的强硬态度,“若克用暂勿主兵务,束手待朝廷除人,则事出权宜,不足猜虑;若便图军柄,欲奄有大同,则患繁久长,故难依允。”

结果,李克用的态度令朝廷大失所望,他倒是感念卢简方对李国昌的提携之恩,没有对其动武,但也派出一支队伍,拦截在入大同的必经之路上,不许卢简方入境。

【沙陀态度强硬】

唐僖宗还不死心,又想出了另外一招。

他让卢简方改任振武节度使,又将大同升级为节度,派李国昌前往担任节度使。

唐僖宗的想法是,李国昌先前表明了愿意替朝廷分忧,同意朝廷派人前往大同担任防御使,所以朝廷将他调离振武,他肯定是服从的;派李国昌前往大同,用父亲的身份压制李克用,李克用也能不再违抗。

可惜唐僖宗有些天真了,先前李国昌的上表是故作姿态,斗鸡台事变根本就是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共同谋划的结果,目的就是由沙陀独占两镇,怎么可能让卢简方取代自己的位置呢?

于是,李国昌拒不奉诏,撕毁了朝廷的大同节度使任命书,并将朝廷派去的监军也杀害了,表达了自己的强硬立场,想要逼迫朝廷最终接受沙陀占领大同的事实。

为了向朝廷显示自己的力量,李克用开始四处出兵,骚扰周边的藩镇。

据樊文礼的《沙陀往事》介绍,李克用先是攻陷了遮虏军,又东击宁武军,西击岢岚军,南下焚烧唐林、崞县,进入忻州境内。

【河东变乱】

由于李克用的四处骚扰,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导致河东镇出现了一系列变乱。

土兵兵变:

李克用发动斗鸡台事变以后,河东节度使窦浣感觉沙陀威胁太大,为了防御沙陀,防止沙陀南下,一方面,他征发当地百姓深挖太原护城河,加强太原的防备;另一方面,他派都押衙康传圭出任代州刺史,又派了一千名土兵前去戍守代州,借加强代州、雁门关一带的兵力,拱卫太原。

窦浣的脑子大概只有一根筋,他只知道派兵前去驻守代州,却忘了要给这些土兵发军饷。结果,土兵们到了太原城北后,停在原地不肯走了,要求窦浣必须把兵饷发下来以后才肯继续行军。

当时河东节度可能也确实缺钱少粮,窦浣没拿出钱来,却派马步都虞候邓虔前去抚慰。

邓虔估计临行前被窦浣灌了迷魂汤,他没想想,这些土兵都要兵变了,自己一分钱不带,空着手去抚慰,能抚慰出个什么结果来?

土兵们看到邓虔一个光杆司令,什么也没带,就带了一张嘴来,劝自己不要闹事,哪里还能压得住火。这些土兵本来就是类似雇佣军的性质,谁给钱就替谁卖命,眼睛里只有钱,人名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一回事。

邓虔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几个愤怒的土兵一拥而上,按倒在地,就这么剐了。

然后,土兵们用床板抬着邓虔的尸体,回到太原,闯入节度使府衙示威,给钱,就帮你打仗,如果不给钱,哪怕你是河东节度使,一样让你拿命抵债。

窦浣吓坏了,叫上朝廷派来的监军给自己壮胆,两人一起,亲自出来安抚土兵们,最后,每名土兵拿到钱三百、布一端(相当于半匹,长度约为2丈),事情才算平息。

河东节度使轮换,再次发生兵变:

土兵兵变事件后,朝廷认为窦浣太过无能,将其罢免,派曹翔接任河东节度使。曹翔以前曾担任过昭义节度使,有一定的军政能力,可是没想到,可能河东这个地方“克”朝廷派来的节度使,曹翔还没走到任上,就在半路上突发中风,死掉了。

朝廷没办法,不可能让窦浣还回去当节度使,于是让河东宣慰使崔季康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暂时代理河东节度使、代北行营招讨使,让他率领河东的军队,尽快平定沙陀的骚乱。

崔季康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他联合北面行营招讨使李钧,集合两家的兵力,前往征讨李克用。

乾符五年(878年)十二月,双方军队在岢岚军洪谷(今山西岢岚洪谷堡)一带交战,唐朝官军大败,溃不成军,李钧在乱战中被流矢射死,崔季康带着残兵突围,最后也于第二年一月被乱兵所杀。

从这以后,朝廷走马灯似的更换节度使,先后派李侃、李蔚、康传圭前去河东主持大局,仍不能阻挡沙陀骑兵的袭掠。

广明元年(880年)二月,李克用率领2万沙陀军,攻克太谷(今山西太谷),太原岌岌可危。

时任河东节度使康传圭派大将伊钊、张彦球、苏弘轸,各自带领一支军队,在秦城驿拦截沙陀军队,这次官军又不是沙陀军的对手,兵败失守,被沙陀军攻占了秦城驿。

康传圭大怒,打算杀人立威,将苏弘轸斩首示众,警告三军,必须奋勇作战,否则就会落得和苏弘轸同样的下场。

没想到,康传圭立威不成,反而激起了其他将领的愤怒,张彦球等人商议,与沙陀作战是死,打败了回来还是死,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康传圭杀死算了。

于是,张彦球率领部下冲入太原城,杀死了康传圭。

宰相郑从谠安定乱局:

朝廷意识到,河东的局势太过复杂,不是一般的节帅能镇得住的,于是向河东派去一位重量级人物——宰相郑从谠。

郑从谠身为宰相,果然能力比前几任强出好几个台阶,他以宰相之职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到任后迅速处置了带头发动兵变的几个人,压制住了士兵们的不满情绪,河东的军队得到整顿,开始形成凝聚的战斗力,河东的乱局安定下来。

【沙陀的危局】

河东官军被沙陀军杀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其实沙陀内部也是处境艰难、自顾不暇,可惜官军在沙陀军的压力下透不过气来,没能及时对沙陀形成反攻。

乾符五年冬,河东官军与李克用率领的沙陀军在岢岚军洪谷大战时,李国昌也没闲着,率领振武军的士兵出征党项。

吐谷浑部落一直对沙陀的崛起耿耿于怀,认为自己的部落早就在代北地区落脚,却被后来的沙陀占据了大部分,趁振武军兵力空虚之时,攻占了振武节度使治所单于都护府(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北土城子),李国昌的所有亲眷都被俘虏。

李国昌攻打党项未能取得胜利,后路又被吐谷浑所断,只好带领500骑兵,星夜兼程,飞驰到云州搬救兵,没想到,云州守将趁李克用带兵出战之际,也叛变了。

李国昌带着500骑兵在云州城下进退两难,只好再向蔚州而去。

这时,李克用带着与河东官兵作战后的军队返回,又收编了蔚州和朔州的一部分散兵,集结了几千人,屯守在神武川新城。

吐谷浑占领了单于都护府以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李克用大战刚结束,士兵疲惫不堪之时,包围了新城,日夜进攻,“趁你病,要你命”,想要在沙托部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消灭李克用的这支部队。

关键时刻,李国昌率军从蔚州赶来,将吐谷浑军队击退。

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兵合一处,重新恢复了势力,继续对抗河东官军。

【沙陀兵败,领地尽失】

广明元年(880年)三月,朝廷决定集结前所未有的超强兵力,歼灭沙陀军。

太仆卿李琢领命,担任蔚州、朔州招讨都统,东北面行营的李孝昌、李元礼、诸葛爽、王重盈、朱玫等诸路兵马全都归李琢管辖,忻州和代州的土兵也都愿意听从李琢指挥。

广明元年六月,李琢联合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首领赫连铎,兵力空前强盛,大军压向沙陀领地。

在官军强大兵力的压迫下,加上吐谷浑的离间,沙陀三部落内部开始出现分裂。

沙陀酋长李友金、萨葛都督米海万、安庆都督史敬存先后都投降官军,率领自己的部众,与官军一同攻击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的沙陀军。

广明元年七月,李克用先后于药儿岭和雄武军两次被官军打败,沙托士兵被杀一万七千多人,自斗鸡台事变后一直忠心耿耿跟随李克用的李尽忠、程怀信等将领都在这两次战斗中战死。

在李克用兵败的同时,李国昌率领的另外一支沙陀军也在蔚州被官军打败,死伤很多,无法再与朝廷对抗。

李国昌、李克用,以及沙陀大将康君立等人,带着少数沙陀残兵,向北逃入阴山鞑靼,以图东山再起。

樊文礼在《沙陀往事》中评价说:沙陀的这次溃败,在整个沙陀发展史上,是一次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李克用不仅没能实现独占两镇的野心,而且还将他爷爷朱邪执宜、他父亲李国昌在代北地区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地盘全部丢失了。

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逃入阴山鞑靼后,李国昌在长安的两个儿子被杀,还有一个儿子逃出长安,入南山寺躲避,不久也被南山寺僧人所杀。

※关于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率领沙陀军对抗朝廷,最终兵败北入阴山鞑靼的这段历史,樊文礼在《沙陀往事》中进行了详细介绍,本文内容大部分借鉴《沙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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