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表达 | 从 · 前 · 慢

——我总好奇，当先民看这世界，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为什么这样造字遣词？

从前慢，木心写的诗的题目：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繁体字写作 “ 從 ”，两个字古时并存。《说文》讲：

从，相听也。

従，随行也。

从，又有引申意，《尔雅》讲：

从，自也。

就是自从的意思。

字形上，甲骨文画一个人跟着另一个人。后来加上行动符号 “ 辵（chuo）”，强调 “ 行走 ” 的意义。简化字则又恢复了古字。

前，表示行进，也用来表示时间的前后。其字造得很聪明。《说文》讲：

前，不行而进谓之前。

何为 “ 不行而进 ”？原来，甲骨文、金文的 “ 前 ” 都写作 “ 歬（qian）”，上 “ 止 ” 下 “ 舟 ”，会意人在船上，虽不举步，但能借助水流自然向前（甲骨文的另一种写法像道路中有脚趾、有鞋子，也会意行动、前进）。简化字 “ 前 ”，除去 “ 刂（dao）”，依稀还能看到 “ 歬 ” 的痕迹，本来是用剪刀铰断的意思，后来逐渐替代 “ 歬 ” 表示前进，另造 “ 剪 ” 表示剪断。

慢，《释名》讲：

慢，漫也，漫漫心无所限忌也。

《说文》讲的一样：

慢，惰也。一曰：慢，不畏也。

本义是怠惰、散漫的意思，与 “ 敬 ” 相反（这里的 “ 不畏 ” 可不是褒义，是傲慢而不敬畏的意思）。字形上，从忄，从曼。“ 曼 ” 有 “ 长 ” 的意思，“ 心长 ” 则会意懒惰、办事拖拉。后来，“ 慢 ” 被用去表示速度慢，并在使用频率上逐渐超过了本义。

从前慢，我也是这么感受的。特别是夏天，会有漫长的暑假、整个夏天的蝉鸣，夜晚也很长，院墙外有人乘凉，路灯下有人下棋，千百人家开着的窗子里飘出热播电视剧的声响…… 而现在，总有远虑不完的远虑，焦躁不完的焦躁。

有一个阶段，总是跟小朋友吼，吼过之后会想起小时候父母亲的慈爱，仿佛很少着急。我们缺乏爱了吗？为什么这样没有耐性？直到我想明白，原因出在我们 “ 太快了 ”，于是 “ 容错率 ” 就低了，没有时间容小朋友修正、调整、重来。

原因找到了，剩下来要做的就该是 “ 从此慢 ” 了，因为我们现在日子的悠长，就是小朋友们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