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界村的魅力

文|李金坤  图|章彬

2018年元旦前夕，我们一行7人从顺德出发驱车5小时，赴《活在吾乡》作者覃炜明的衣胞之地梧州市苍梧县岭脚镇武界村进行采风，旨在感同身受其散文集中所描写的山水草木、风土人情的艺术魅力与审美价值。

这个建议由我提出，因为由广西师大出版社主办、梧州市新华书店承办的《活在吾乡》新书发布会上，为该书作序万言的我将作为重量级嘉宾就其思想价值与文学艺术作推介演讲，我想经过实地考察，亲身感受其散文之美的根由所在，从而使得演讲更富有地气厚、感悟深、情怀浓的宣传效应。原本炜明兄无此安排，听我这么一说，大家一致叫好。炜明兄当即任命我为“武界村采风团团长”，为避“光杆司令”之嫌，我随即提名作者族侄为“武界村采风团副团长”，而摄影师则有一贯热心公益活动的章老师担任。班底速就，好不开心。

在两个多小时的考察中，我们于村口遇到了作者的同学班长，瞻仰了数百岁的大榕树与高大而光秃的柿子树，访问了作者的土坯旧居，欣赏了作者少年之作《万山苍松图》，目睹了烧柴的土灶及熏黑的墙壁、房梁，看到了继父的各种杀猪刀具，于楼上抚摸了他妈妈自作衣服的无敌牌缝纫机与剪刀，环顾了他第一篇小说的诞生处——青山映窗的卧室，还与他健朗敦厚的大哥及大学毕业的侄儿等亲人合影留念。站在楼上的阳台，近处翠竹环绕，远方群山环抱，蓝天白云下，整个村庄依山而建，得天独厚，别有气象。顿时，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涌出两句诗来：独占一方好风水，淳朴宁静武界人。此时，不知谁惊呼道：“炊烟！炊烟！快看！”真的，就在作者旧居后面的一户人家，缕缕炊烟正在依依升起，慢慢悠悠，恍兮惚兮，一直飘散到蓝天的至高处，与白云融汇化合，最终交汇成天人合一的美妙境界。《在品冲》一文中，作者对家乡的炊烟曾作过精妙传神而深情动人的描写：“有时候看到自家屋子的瓦顶上飘出一缕白烟，我就知道那是患病在家的母亲，在给我们煮饭或者在熬她吃的中药。这个时候，本来疲劳不堪的我，居然会突然振奋起来。因为看到家里的炊烟，就像看到了母亲的身影”。炊烟就是村落，就是家，就是最为典型的乡愁意象，就是母亲终年辛劳的形象标志，更是游子难以割舍的故乡情结。此与“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农村景象艺术描写之美感，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我们这些久违炊烟的由乡入城的人而言，武界村的炊烟何啻是给人以亲切、友好、温润的情感体验，更给人以干涸心灵的滋养、无边乡愁的慰藉及返璞归真、不忘初心的哲学思考。

在武界村采风过程中，我们感觉最为蹊跷的是，全村的鸡犬是那样的文静安宁、彬彬有礼，颇具绅士风度。无论是白狗、黑狗、黄狗、灰狗，还是洋狗、土狗、大狗、小狗，见到我们这些陌生人，绝无一条是狂吠乱咬、张牙舞爪的，牠们三三两两，或抬头张望，或陪伴行走，对于我们颇似多年不见的老友那般亲切、温和而友好。等到我们采访结束，从作者旧居返回路上，牠们见到我们都一律自觉地退后让路，有的则干脆立在巷边一动不动，以一种依依不舍的留恋目光看着我们，也许牠们正表达着希望我们再来的美好意愿吧。再说那些头冠红颜的雄鸡，迈步沉稳的母鸡，没有一个打鸣叫唤的。原本在人行道上的牠们，见到我们，也都轻轻地走开，在一旁歪着头静静地打量着我们。尤其令人感觉特别温馨的场面是，在进入作者旧居前，我们曾见到屋檐边一只老母鸡正带领着七八只羽毛已丰的小鸡在觅食，等到我们离开旧居时，则发现小鸡们都围着母鸡妈妈偷休小憩呢。一般而言，小鸡长大后，自然就会离开母鸡而独立觅食。可在武界村，小鸡虽然长大了，但牠们却不忘根本、感恩母爱，这让亲见此状的我们委实极其震撼。你看，此刻那位母鸡妈妈置身其中，正享受着牠们鸡族的天伦之乐呢。这是多么亲和、温馨而可爱的一家啊。按常理，鸡鸣狗吠，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古诗文中多有描写，如陶渊明就明明白白写道“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归园田居》其一），而武界村为何则鸡不鸣、狗不吠，并且表现出如此非凡的宁静闲雅与友好情感呢？貌似奇怪，其实不然。当你走进《活在吾乡》的山村景象与心灵世界，真切感受过其中那一个个淳厚无瑕、自然质朴而充满原生态人性本真之美的人物与故事后，其答案自是不言而喻的。

武界村远离喧嚣的市廛，青山翠竹，土墙灰瓦，白云蓝天，山泉清风，明月鸡犬，旦暮相亲，人和物谐。村民虽无大富却知足常乐，虽僻处一隅而清静安详，连鸡犬也表现得如此绅士文雅、风度翩翩，这实在是武界村独有的吉人天相、动物奇迹。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余则补曰：一方良风惠一方物。采风完毕，我忽然悟到：《活在吾乡》之所以那么真切、那么情深，那么具有真情之美，无疑是因为得江山之助武界村淳朴的民风与安详的物态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精神的结晶与升华。书中所写，采风所见，书中山村，山村文章，真切相应，别具魅力。此次采风，果不虚行。特为记。

（本文作者为江苏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