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一座山 

A mountain with two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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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羽山说起徐霞客和杨升庵

一

杨升庵《云南山川志-凤羽山》：“凤羽山在浪穹县（今洱源）西南三十里，旧名罗浮山，相传蒙氏细奴逻兴时，有凤翔于此山，故名凤羽。后凤死。每岁冬，众鸟哀吊其上，故又名鸟吊。至今土人于鸟来时举火取之，鸟见火辄赴火自死。”

《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八》：“凤羽一名鸟吊山，每禁月鸟千万为群来集坪间，皆此地所无者。土人举火，鸟辄投之。”（禁月，是古时候佛教的斋月，正月、五月、九月等等）

二则引文，行文之间有一些类似之处。例如在描绘当地人燃火取鸟这个情节，都用了“举”和“辄”，二字不是非用不可，史料中对这件事情没有类似表述，并且我们知道“燃火取鸟”是燃起火堆，不是举着火把。应当是杨慎的原文，被徐霞客引用。由此而知作为晚辈的徐霞客一定看过前辈杨升庵的《云南山川志》，并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和写作参考。

徐弘祖（1587-1641），活了五十几岁病故，历经明代万历、崇祯两朝；杨慎（1488-1559），七十多岁老死，经过明代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徐弘祖比杨慎晚出生100年。

那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交集呢？

二

……或许有吧。

首先，他们都是祖籍江西的名门望族。

徐霞客祖籍江西南昌，出生在直隶江阴县，祖上曾是北宋末开封府尹徐锢。祖祖辈辈都是江南超级富豪，田产数万亩，挥金如粪土。周星驰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苏灿早年的奢侈生活，正是徐弘祖高祖（祖父的祖父）徐经和唐寅（唐伯虎）在京城参加科举时奢靡生活的日常写照，因确实高调，故遭人嫉恨。

但徐家不仅有钱，还相当的有文化。其家世渊源，有隐士高风，以诗书传家。明末文坛领袖钱益谦曾为徐霞客作传，里面提及徐弘祖病重之时，对前来探访的人说：“题名绝国，与三人而为四，死不恨矣。”将自己与汉张骞、唐玄奘、元耶律楚材，相提并论。

徐弘祖出生的时候，距离杨慎去世已差不多二十年。杨慎祖籍江西庐陵，出生在四川新都县。从杨慎的曾祖父起，一门五世为官，而从他的祖父起，四代出了六个进士一个状元。“一门七进士，科第甲四川”。他自己则是明朝300年，四川省唯一的状元，是活的传奇。

杨慎身为蜀人，曾受皇帝之命出使蜀地，加之文学上的成就，故人们将其与汉代司马相如相提并论，可以说是：蜀人使蜀，鸿文靡丽，才子佳人，千年惟二。

明代李贽《续焚书-卷一书汇》则有：“岷江不出人则已，一出人则为李谪仙、苏坡仙、杨戍仙，为唐、宋并我朝特出，可怪也哉！”将杨慎同李白、苏轼相提并论。温陵（泉州）李贽个性狷介，以文名于世，他的这段评价影响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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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他们都曾和明朝中叶文坛领袖李东阳产生交集。

李东阳是明朝中叶的内阁首辅，文坛领袖。曾为徐颐撰六十寿序，后来又为他写墓志铭，两人颇有交情。这篇《明故中书舍人徐君墓志铭》，三十年后被文征明特别认真地用小楷书写，因为文的祖父曾是徐颐家的私塾先生。又过了几十年，徐霞客百计搜求，用三亩田换回这篇书卷，勒石镶嵌在江阴自己家晴山堂的壁间。

徐颐是徐弘祖曾祖父的曾祖父。而李东阳，则是杨慎的老师。杨慎十三岁那年跟随父亲从四川返回北京，赋《黄叶诗》，李东阳见而嗟赏，令受业门下，非但不以师徒相称，反而称杨慎为“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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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一个是富五代，一个是官五代，二人家庭出身虽有不同，但都经历际遇变故，原配早亡，后均在人生的下半场选择随波浮沉、放浪形骸，以排遣内心的苦楚。

徐霞客第二任妻子罗氏是个悍妇，夫妻感情极不和睦。罗氏甚至将怀有丈夫骨肉的妾室扫地出门。徐霞客却无力改变，直接导致了他宁可浪迹天涯，也不愿回家。于是这位悍妇成功塑造了一个纵游南北，跋涉前人之未到，栉风沐雨，荒野求生的旅行家形象。

杨升庵的第二任妻子黄氏却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擅诗词有文采，夫妻二人具有精神层面的共鸣，分居三十年仍感情笃厚不离不弃。英国有句谚语叫作：读过狄更斯小说的人，要比没读过的人善良。杨升庵在云南的三十年，实际上是获罪流放的犯人，却活得放浪形骸，纵酒自娱，游历名胜，“暇时红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令诸妓扶觞游行，了不为愧”，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司马迁有言：“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倜傥titang：洒脱，不拘束）其实“有漏皆苦”，徐杨二人，因个中情况，表面看起来都是浪子形象，实则内心各有痛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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