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译者序言：我的外婆是一个家庭妇女，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她的名字叫“婆奶奶”，长大了才知道她其实是另有名字的，但是她的名字即使是街坊邻居也很少有人知道，人们都亲切地称她为“李师娘”，因为我的外公姓李，是个老师。我不知道，是译这篇文章让我想念故去的婆奶奶了，还是因为想念婆奶奶了才让我动手翻译了这篇文章。

第279篇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邓笛/编译

当我从微波炉里取出已经热了两回的咖啡时，我的儿子又醒了，连哭带闹，我只得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陪他，时而哼唱儿歌，时而好言安抚，时而摇摆小床。

他总算重新入眠了，可是我的咖啡又凉了。

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曾经发誓绝不要做我母亲那样的人。

这不是说她有什么不好，相反，她健康开朗，深受大家的喜爱。

问题是，这个镇上似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在她的孩子们的老师和同学眼里，她就是___的妈妈（在空格中填上她的五个孩子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街坊邻居和小店老板则用我父亲的名字称她为“戴尔夫人”；

而在正规场合她又被别人用父亲的姓氏称呼为“凯佛夫人”。

在这些称呼面前，母亲总是一律报以礼貌的微笑和热情的话语，仿佛这些称呼就是她的名字。

我替她鸣不平。

杂货店门口有一个乞丐，每次向我母亲乞讨时总是用以上的方式之一称呼我的母亲，而我则经常纠正他说：“对不起，她的名字叫乔艾丝。”

母亲对乞丐称呼她的方式总是愉快地接受并无一例外地给予施舍。

我为此经常与母亲斗嘴。

“你是你自己，”我说，“你不是父亲或其他什么人的附庸。”

“被这样称呼没有什么不好，”她总是这样回答我，“再说，有这么多人知道你的父亲，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我的父亲在这个小镇里的确很有些名望。

他是一个勤劳、友善的人，与任何人都能够说说笑笑，大家有了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帮忙，而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但是，每个人也都认识我的母亲呀。

父亲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这一点不假，可是母亲也同样是一个好人呀，助人为乐，乐善好施，天生一副热心肠，哪一点也不比父亲差。

那是我还小，无法理解我的母亲。

为什么这么一个随时都乐于助人的人却甘愿被人们视为丈夫甚至孩子们的附庸？

她为什么不争取独立的名分？

她不是也曾经想成为一名护士或者公务员的吗？

难道一个人会在相夫教子的时候丢失自己的梦想吗？

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同样发生到我的身上。

我有梦想，我要弄出点名堂，不想一辈子默默无闻。

我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

我要成为一个有名气的作家。

我的丈夫，应该是站在我身后的人；

我的孩子，应该由保姆照顾。

我不愿意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我要做我自己。

我要因为在某个方面卓有成就而为人们所知。

当我第三次用微波炉热咖啡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不是和我的母亲一样吗？

她不知有多少次放下手中的热咖啡，应付突然的状况，说不准哪个孩子就需要擦屁股系鞋带装饭盒找玩具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猫要喂食了电话铃响了有客来访了……咖啡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我理解了母亲。

其实，这种理解，应该说从八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八个月前，我生了儿子。

当他的小手碰到我的时候，当他的眼睛凝视我的时候，当我搂抱他的时候，当我亲吻他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我理解了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我期待着人们称呼我为“安德鲁的妈妈”这一天早日到来。

每天，当丈夫下班回到家欢乐地奔向儿子时，我会因为“哈夫太太”这个称呼而感到自豪。

我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喝到热咖啡，或许还要不得不第四次加热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