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普及】“神药”阿司匹林发展史

从“英雄”到“草寇”

1806年，德国药剂师泽尔蒂纳首次从阿片中提取出一种具有镇痛作用的含氮植物碱吗啡。1874年，英国伦敦圣玛莉医院的化学家莱特，首次在吗啡中提炼出镇痛效果更好的半合成化衍生物——二乙酸吗啡。在该化合物的动物实验中，发现有惊恐、瞌睡、瞳孔放大、流大量口水、有欲吐的迹象，呼吸最先加速然后舒缓，心跳减弱或不正常等不良反应，但都未引起重视。

1897年2月21日，29岁的德国拜耳药厂化学家费利克斯・霍夫曼，首次用化学方法合成二乙酰吗啡，发现其止痛效力高于吗啡达4～8倍，而且对抑制肺痨病人的剧咳、久喘和胸痛，胃溃疡、胃癌等病有明显效果，人体实验并无明显不良反应。

二乙酰吗啡新作用的发现，促使拜尔药厂开始规模化生产该药，1898年以霜剂、糖浆、粉剂等剂型投入市场，并给药名注册德文“英雄”。同年“英雄”开始用作儿童止咳药，还有治疗疼痛、抑郁、支气管炎、哮喘，甚至胃癌的治理也在使用该药，以至于在当时人们了解的疾病中，只有很少几种不在“英雄”的适用范围之内。意大利那不勒斯精神病院的大夫给病人使用“英雄”，记录说有“持久的镇定作用”，“甚至有几个痊愈的病例”。俄国精神病医生用“英雄”驱散“灵魂的痛苦”。甚至登山俱乐部都建议俱乐部成员在登山前服用此物，因为它能使呼吸更为顺畅，能让他们登得更高。

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英雄”给拜尔公司创造了巨大利润，到1902年，“英雄”的利润占整个药品行业的5%。公司给医生们免费发放“英雄”试用品，并操纵药物的深入研究，认为“英雄”仅仅只有昏沉、眩晕和便秘这些微不足道的副作用，拜耳甚至在《德国医生报》的广告中公开要求医生们使用“公认的出色的英雄来医治吗啡成瘾”。

 随着使用的广泛频繁，人们很快就发现“英雄”本身具有强烈的成瘾性。“英雄”在1910年首先在美国遭到临床医生的质疑，慢慢的国际临床医师协会综合全球案例，认为“英雄”对人的危害是致命的，它对个人和社会的危害，远远地超过其医用价值。1910年起，各国取消了“英雄”在临床上的应用。1912年，在荷兰海牙召开的鸦片问题国际会议上，通过了管制鸦片、吗啡和“二乙酰吗啡类产品的贩运。1931年“英雄”的国际交易全部叫停。人见人爱的“英雄”转眼成了人人喊打的“草寇”。

“英雄”是二乙酰吗啡的德文名称，它的英文名就是海洛因。由于海洛因强烈的成瘾性，被一些违法犯罪分子作为谋取暴利的手段，海洛因对人类社会的危害至今仍在继续。就在霍夫曼发明海洛因的十多天前，他还发明了另一种药物，由于实验过程中，发现副作用太大，被束之高阁，但是后来人们发现，这种药物对许多疾病有无法替代的作用，特别是对于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有较好的预防和治疗作用，因此临床至今还在使用这种药物，这种药叫阿司匹林，被称为20世纪“三大神药”之一。

阿司匹林：“神药”的是非恩怨

阿司匹林、青霉素、安定被称为20世纪“三大神药”。其中阿司匹林使用至今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但目前全球每年销售量还在1000亿片左右，达4万吨之多。

阿司匹林主要用于感冒发热，四肢酸痛等症状，早在公元前三四千年的苏美尔人就开始使用柳树皮煮水，治疗感冒，其主要成分是生产阿司匹林的水杨酸，后来古埃及人也发现了这个诀窍。

1862年，文物贩子史密斯花了12英镑从埃及卢克索附近的一个文物盗贼手里买下了两大卷古埃及的纸草文献。后来，史密斯把这些纸草文献整理了一卷，这就是著名的《史密斯外科纸草书》。另一卷卖给了德国人埃博思，埃博思将其整理成了《埃博思纸草书》，这两大卷纸草书都是医学方面的文献，记录了大量的药方子。其中，《埃博思纸草书》中就记录了柳树叶子能止疼。

希波克拉底作为医学的祖师爷，也了解柳树皮的药用价值，曾经使用柳树叶子煮茶帮助孕妇减轻分娩痛苦。我国《神农本草经》里面也记录了柳树的根、皮、枝、叶都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外敷还可以治牙疼。

1763年，英国的斯通牧师在皇家学会宣读了一篇文章：《关于柳树皮治疗寒热成功的记述》。当时疟疾正在流行，病人忽冷忽热，有时会有严重的高烧，为了缓解这些症状，斯通把柳树皮磨成粉制成颗粒，每20颗（约1g）为1份，加入到清水里，每四小时给病人服用1次，病人的情况普遍好转。

19世纪，欧洲的有机化学工业快速发展，化学家对各种植物的提取物充满兴趣。1826年，意大利人从柳树皮里面提取出了一种物质叫“水杨苷”，有退烧和镇痛作用，科学家估计这就是柳树皮里面的活性物质。1828年，意大利人布希纳提取出了高纯度的水杨苷，一种黄色晶体。1829年，法国人勒鲁克斯用另一种办法，从1.5公斤的柳树皮里面提取出30克水杨苷。10年以后，意大利的化学家拉菲利发现水杨苷经过水解、氧化以后变成水杨酸，效果更好。

1859年，德国人已经开发出了批量生产水杨酸的方法。但是副作用很大。水杨酸是一种中等强度的酸，进了嘴里就会有烧灼感，进了胃里对胃黏膜有损伤，会严重扰乱患者的消化机能，有些病人为了镇痛，为了退烧，大量服用水杨酸，结果导致了胃出血。

德国拜尔公司化学家霍夫曼的父亲关节炎非常严重，本来希望用水杨酸来镇痛，但是他的胃也非常糟糕，没法承受水杨酸的刺激。霍夫曼翻阅了大量资料，用乙酰基替换分子中酸性的部分，使水杨酸变成了乙酰水杨酸，并命名为“阿司匹林”。不仅刺激性大大减小，镇痛和退烧的效果还有所增强。拜耳公司的这一宣传，使阿司匹林的诞生增加了一份人文情怀。

1949年，霍夫曼过去的上司、当年拜耳公司药物研发处的处长埃亨格伦，否定了上述的说法，他说霍夫曼是自己的下属，研发乙酰水杨酸的任务是他分配给霍夫曼的，并在他的指导下完成，拜耳公司不宣传自己而宣传霍夫曼，是因为自己是犹太人。

当时，霍夫曼完成阿司匹林合成后，交给了上级埃亨格伦。埃亨格伦又交给公司药理处的领导德雷泽，对新研发的药物，是否进行下一步的实验，由药理处说的算。德雷泽认为根据医生反馈，水杨酸会造成心脏方面的不良反应，乙酰水杨酸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德雷泽根据自己的判断，当时镇痛药需求量很大，但是吗啡会成瘾，提出能不能先对吗啡进行改造。于是德雷泽直接越过埃亨格伦，要求霍夫曼对吗啡进行改造，霍夫曼果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实验出二乙酰吗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海洛因，不过拜耳公司给它起了一个更加高大上的名字“英雄”。

海洛因的横空出世，成了拜耳公司在解热镇痛方面的主推药，阿司匹林因此被冷落了。但是埃亨格伦并不罢休，他自己找了一些医生朋友，让他们去试试，反响非常好。埃亨格伦直接报到上级领导，开始进行各种动物实验，发现副作用也很小，而且没有发现对心脏的损伤，在这样情况下，阿司匹林开始正式投产。

拜耳公司给约三万名医生发去了阿司匹林的宣传资料，阿司匹林很快就成了世界上最畅销的药物。民国时期，药厂还请了当时的中国影星阮玲玉给阿司匹林做广告。

1908年，埃亨格伦从拜耳公司辞职，自己开了一家生产油漆的工厂，后来被纳粹强征为国有。就在阿司匹林销路大开的时候，德国纳粹上台，埃亨格伦被关进了集中营，霍夫曼却家喻户晓。

1944年，埃亨格伦早就上了纳粹死刑犯的名单，集中营的负责人知道了他是阿司匹林的发明人，对他另眼看待。再一打听，德军车上的油漆也是埃亨格伦公司的产品。埃亨格伦还开发过一种外伤消毒剂，即通常所说的“红药水”，集中营的负责人在战场上恰好用过这种消毒剂。基于这些原因，这个负责人多次把埃亨格伦死刑执行日期一直往后拖，直到集中营被苏联解放，埃亨格伦捡回一条命。

获得自由的埃亨格伦坚持认为自己才是阿司匹林的发明人，与拜耳公司各执一词，莫衷一是。但乙酰水杨酸成了一种造福千家万户的神药，已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在退烧和镇痛领域，阿司匹灵早已不是主药，但为什么每年还有1000多亿片的销量呢，这是因为阿司匹林在预防和治疗其他疾病方面有了新的发现。

20世纪40年代，美国加州克莱文医生发现，给扁桃体发炎的病人大剂量阿司匹林，会有出血过多情况发生。据此克莱文认为，阿司匹林有防止血小板凝结的作用，可以用于防止心梗。于是，从1948年开始，克莱文开始给一些老人开阿司匹林，防止心肌梗塞。结果发现，每天吃两片阿司匹林的老人没有出现心梗。由于没有对照实验，克莱文先后对此发过4篇论文，也没有引起医学界的重视。而他自己在1957年死于心梗，终年74岁。

1971年，约翰·文发现，前列腺素和血液中的微粒相结合，容易形成血栓，也就容易造成一系列的心血管问题。而阿司匹林可以降低前列腺素的合成，并发现了其中的作用机理。因此，1982年，他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现在大量的阿司匹林在西方主要是作为预防心血管系统疾病而使用的，这就是老药新用，这也是阿司匹林成为20世纪“三大神药”之一的原因。

关于阿司匹林究竟谁是发明者、主导者，这些是非恩怨人们似乎不太关注，但是，人们至少不应该忘记那些曾经为此做出贡献的人。

（作者系保山市社科联二级调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