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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有着丰厚的长城遗迹，从秦到明，是货真价实的野长城，那种苍凉荒寂，“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历史厚重感，与八达岭一类的景区长城，完全是两码事。我还未曾有机会深入海固原地区，但近在银川附近的长城，却无论如何不愿错过。
我拂晓就出发，从市区走向贺兰山，走向三关口，想去看一看古长城的朝霞。当我远远看到贺兰山的第一眼，就断定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壮观的山脉之一，它几乎没有过渡，猛然的就在平坦的旷野上拔兀而起，形如万马奔腾，它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腾格里沙漠的凛冽风沙，呵护住了这片黄土中的绿洲——银川平原。六点三十分，我的身后已朝霞满天，晨光下，道道山棱所落下的阴影就有如铮铮铁骨，把贺兰山映衬得越发高峻巍峨。
银川西南五十公里处，车子一路飞奔，渐渐驶进了这崔嵬挺拔的山影之中，直到遇上了第一堵长城，我方才让车子停下。这道脊梁，沿着山脊嵯峨起伏，而又从山巅跃下，继续往戈壁伸展，它走得比贺兰山更遥远，它逶迤绵延，披霜戴雪，曾以土垒之躯，横当着疾风暴雨般的北方铁骑。
我跳下车来，沿着长城根一直向南走去，它全是土垒，残高普遍在两到三米，很多的缺口，有洪水冲毁的，也有人为扒开的。它虽然残破，但蜿蜒起伏，连绵不息。就是这堵墙，分隔着内蒙与宁夏、季风与非季风、纯牧区与半农牧区、外流流域与内陆流域，我就走在这地理与文明共同的分水线上，一会在外，一会在内，不经不觉的，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丘。
西北的早晨，太阳很快就热切起来了，远方地平线上浮动着氤氲，那一段段伫立塞北荒野的墙体，落下了浓重的阴影。狼烟不再，但苍凉荒寂，却一如往昔……
傍晚，我再从银川往东走。横城在离市区30公里的黄河东岸，属灵武所辖，明正德二年（1507）筑成营堡，扼黄河渡口，而这个渡口在西夏年间就有的，是千年的古渡了。黄河岸边稻花满野，杨柳成荫，说河套平原是塞外江南实在不是虚夸，我甚至惊诧于这里的水稻长得非常好，稻子缀满穗梢，斜阳之下，越发满眼金黄。
然而，故垒早非旧时塞，有好功者作了修增，建为影视城，但又经营不善，频临倒闭。横城本该孤清，却给粉饰糊弄，而后再又重陷苍凉，使人加倍的叹息。我站在黄河边上，芦苇荡里有一家小茅房，房边湾着一艘小船，黄河奔淌，古渡无人，只有一只狗懒懒的趴在房前。我回身眺望那横城堡，不知道那营墙是真，是假，但夕阳下，那孤寂却是分明。
沿着河岸向北走去，约莫一里地，但见有一堵土墙，横亘眼前，绵绵东去，我立即确信，这就是长城。长城之端是一个高高土堆，看得出就是原来的烽隧，它就似一个不羁的龙头，奋力挣破岁月的囚笼，把头高昂。它虽然残破，但不失傲骨，睥睨四野，而它的脚下，正是黄河。我就倚着这故垒城垣，看长河落日、西风残照。淡淡的红日还浮在天边，有一群雀鸟，难道是雁？缓缓的，飞进落霞。
我离开河岸跟着长城走了一程，它在不远处被一条公路破开，旋又挣扎着连延向东，这段长城残高两到三米，也有达四米以上的，而且约莫百米就有一烽隧，我登上一个土堆，踮首东望，它随着山势，蜿蜒起伏，不见尽头，长城外是无垠的旷野，苍茫莫辨。月亮已不知什么时候淡淡的悬在了半空，我回身要离去，却给绊了一下，看时，原来是个坟，四下都是坟，我笑了笑，穿过坟堆，寻路下山。
（鲸鱼腹 2006.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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