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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失在科尔多瓦的古老街巷。这片中世纪犹太人居住的狭窄街域（Barrio de la Juderia）仿如迷宫，那些粉白的墙璧，鲜艳的盆花，美伦美奂的磁砖，五彩缤纷的陶器，幽美静谧的院子，还有那装饰着铁艺的窗棂，让安达卢西亚的情调展露无遗，使每一位游人都为之陶醉。漫步在这曲折蜿蜒的街巷实在是赏心悦目，写意至极，教人不得不放缓自己的脚步，更美妙的主意则是在街边绿荫下的茶座里好好享受一杯香浓咖啡，听上一段弗拉门戈的舞曲。
只有当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房顶，看到大清真寺（La Mezquita Catedral）高耸的塔楼，才让人重新找到了方向，才让人记起还有更引人入胜的古迹在前方。大清真寺是科尔多瓦的杰作，公元785年，它已座落在瓜达尔基维尔河畔（Río Guadalquivir），为万人所朝拜。穆斯林被逐出西班牙后，这里被改成天主教堂，但这种改造非常不彻底，这也成了这座不朽建筑的特色所在，它的外观依然是清真风格，里面许多装饰仍属阿拉伯文化。
我非常喜爱它的宽敞的大院，里面种着整齐的柑橘树，还有棕榈，即使安达卢西亚正午的阳光是如此炽热，但庭中依然阴凉舒恬，闻着柑橘的叶香，挨坐在喷水池边，听凉风吹来，是许多游人至爱的选择，而抬眼望去，枝叶掩映间，正是那宏伟的古老塔楼。在大清真寺的西面就是王城，而南面则有建于穆斯林统治时代的石桥和城门，石桥横跨宽阔的瓜达尔基维尔河，而桥基据说是古罗马时代的建筑残余，在河边还留有城墙与堡垒，而一座垮掉的磨坊则更引我注目，水车已经完全破败，但宏大的木架依然教人追想起它的辉煌往昔。
公元前8000至3000年，北非的伊比利亚人跨过直布罗陀海峡，率先来到西班牙，之后是凯尔特人、腓尼基人、希腊人、迦太基人和罗马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公元409年，罗马人在西班牙建立的帝国被日耳曼部落灭亡。300年后，北非的阿拉伯人（摩尔人）占领了这片土地，由此开始了长达800年的统治。当时的西班牙首府就设在科尔多瓦，是伊斯兰世界最强盛的国都，是欧洲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它灿烂无比，清真寺曾多达300所，而那个时候，整个西方世界正陷入黑暗蒙昧的中世纪，所谓巴黎、柏林还是一片蛮荒之中。
随后，天主教徒开始反攻，从北至南，逐渐“收复土地”，1236年科尔多瓦被征服，1469年，同属于天主教的卡斯蒂利亚王国（Castilla）公主伊莎贝拉嫁给了阿拉贡（Aragón）的国王费尔南多，两个王国从而合并，继而开始统一全西班牙，1492年，在格拉纳达的最后一个穆斯林统治者投降，“收复失地”运动结束。科尔多瓦、格拉纳达、以及塞维利亚，均属于安达卢西亚，今天是一个自治区，就在西班牙的最南边，离北非不过是一步之遥，阿拉伯人在这里留下的影响最为深刻，它悠久灿烂而多元的历史文化吸引着全世界游人的目光。
徘徊在Juderia的古老街巷，又让我想起西班牙的犹太人，这个从西亚大漠的风沙中蹒跚走来的苦难民族，公元2世纪，被罗马人彻底驱逐出巴勒斯坦，开始了漫长的大离散。阿拉伯人征服西班牙后，部分犹太人也来到了这里，穆斯林采取了宽容的宗教政策，犹太人在此如鱼得水，繁衍生息，成为他们的黄金时代。但天主教“收复”西班牙后，即于1492年下令全面驱逐犹太人，要么改教，要么离开！霎那间，犹太人失去了一切，离开生活数百年的家园，又再踏上漫漫不归路，更为悲惨的是，没人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而部分改教者的命运也绝非坦途，等待他们的有血淋淋的宗教裁判所。
以色列作家、前议会议员Avnery曾写过一篇文章《诚实的犹太人应该感激伊斯兰教》，他说：“每位熟悉本民族历史的诚实的犹太人都会发自内心地对伊斯兰教深怀感激，在基督教世界迫害他们、多次企图用刀剑强迫他们放弃自己信仰的日子里，这个宗教保护了整整50代的犹太人。”但今天，我们看到的表象，似乎恰好相反。世事实在无常！
（鲸鱼腹 2007-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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