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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三清山几乎没有留下印象，那天全是雨雾，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记得全身湿透在西海岸和阳光海岸的栈道上急走，我的登山鞋能倒出水来，而唯一的纪念品就是下到山脚买的一对拖鞋，我穿着它逛了婺源和黟县，并带回了家。在山上如果能稍为称作有点感触的是，暴走了半天，饥寒疲累中抬头，猛然看到了三清宫的双层殿檐，在一片石阶梯、石神像、石牌坊间飞起，古朴巍峨，白雾萦绕，一霎间，确有点来到道家仙境的感觉。
三清山是道教名山，道教又是最中国本土的，但我发现其实对道教并无多少瞭解，实际上，我对其是否能算宗教也曾存疑。我原本一直以为中国是并无严格意义的宗教的，有的只是世俗的巫蛊迷信，或者是实用的政治之需，民众对于鬼神和宗教信仰的态度，那就是缺乏“坚信”，讲求实际，不管是非彼此，也不讲什么信仰、原则，对各种各类神仙鬼怪一律兼收并蓄，见神就膜拜，见庙就烧香，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了，求姻缘求高升求平安求送子。我们还嫌佛家的修炼太苦太久，就办速成班，变渐悟为顿悟，谓之禅。我们好象从没有过什么终级关怀和彼岸追求。
道教似乎源于上古以来的鬼神崇拜、神仙方术和道家思想。其以“道”为最高信仰，认为“道”是化生宇宙万物的本原，人们通过修炼（诸如炼丹、服食、吐纳、胎息、按摩、导引、房中、辟谷、存想、服符和诵经）可以达到与道合一的境界，道教认为人的生命可以自己做主，而不用听命于天，人只要善于修道养生，就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这与其它宗教有着鲜明的不同价值追求，一般的宗教都不把注意力放在现实的生的快乐和幸福的追求上，而是转向死后的世界，即虚幻的天国与来世，但道教却相反。
然而，鲁迅说过，“中华文化的根柢在道教。”居然说得如此之重！让我不得不重新检讨自己的道教观。鲁迅认为道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了解道教，就无法真正认识中国的社会和文化。但他是从“改革国民性”的需要出发的，是要对道教给中国国民精神所造成的影响、特别是负面影响作出批判。他认为道推行的那一套“无为”、“不争”的消极退让人生哲学，只能塑造出怯懦、保守、畏缩、苟且偷生、不思进取、不敢为天下先的国民来，逆来顺受、含辱忍垢和麻木软弱是其最大特点。
当时的鲁迅自有其出发点，但今天的我们在前人的基础上理应看到更远，钱币总有两面，“中华文化的根柢在道教”这句话依然成立且具份量。我们可以发现在中国很多的文化艺术领域都有着道教或道家的影响，比如，中医和道教几乎一脉相承，连所用的哲学系统都是相似的，庄周是我的偶像，而李白根本就是道骨谪仙人，文学、书法、绘画、金石、建筑，还有武术、棋术、数术、堪舆术…，道的影子似乎无所不在，已植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
总之，道教不比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等更唯心、更迷信、更血腥，也不比它们所创造的人类价值成就少。它是鲜明的中国本土的文化，我们不妨对它多点了解，尽管它是重雾萦绕。
（鲸鱼腹 2009-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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