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

卓卓三四岁的时候天天盼望着快点长大，外婆便逗他：“长大了做什么啊？”他露出被虫子蛀掉的黑门牙，满脸憧憬地说：“长大了就可以结婚了。妈妈说我们家后面那个人长大了读了博士，他就结婚了。我要长大读博士，这样也能结婚了。”外婆从舅舅初中时就盼着他领回个姑娘，看到小外孙这么有志气，自然高兴地穷追不舍：“长大了和谁结婚呢？”他用小黑手抓抓脑袋，开心地说：“和妈妈结婚啊。我长大了要和妈妈结婚。”外婆大笑，心想外孙怎么比自己儿子当年还不开窍。

卓卓上了一年级，有了一位女同桌，放学回家小黑脸儿都兴奋地发亮，依旧缺门牙的嘴高兴地合不拢，骄傲地说：“妈妈，我决定长大后不娶你了，我想娶我们班的陈安琪。她是我的同桌，我们每天都说话，她还借给我橡皮，拿走了我的本子。我跟她说我长大了想和她结婚，她说好。”姐姐忍住没笑，一边做饭一边认真地说：“好啊，不过你得多吃点饭长高一点，不然你以后保护不了她，她就不跟你结婚了。”一个学期后，他还是黑黑瘦瘦的，陈安琪却又高又壮了。有一天放学回来，卓卓没精打采，姐姐问他怎么了，他叹了口气说：“妈妈，我不想和陈安琪结婚了，我想和陈又嘉结婚。陈安琪不是我的同桌了，她还比我高比我壮，我打不过她。陈又嘉现在是我的同桌，我想和她结婚可以吗？”姐姐还是笑着说：“好啊，那你上课得好好听讲，放学好好吃饭。”

大炮是哥哥高中同学，一场车祸后智商就成了十一二岁的孩子，特别喜欢黏哥哥，就像我小时候黏哥哥那样。他没事儿就跑到我家住，母亲也把他当成十二岁的孩子对待，一会儿不见就要满屋子找生怕把他弄丢了。有一回我们全家坐车回老家，母亲突然又想起大炮，回头在车厢找了一圈儿，紧张地问：“大炮呢？”正专心看风景的炫炫听到了，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声地叫着：“大炮？蹦蹦蹦！”一车子人都呆住了，最后还是幽默值最高的我最快反应过来，倒在窗户上大笑，小家伙模仿的就是人们放鞭炮的声音啊，而且为了模仿得更像，嗓门儿都提高了好几个八度呢。大家反应过来全跟着大笑起来，有的靠在窗户上，有的倒在椅子上，有的拍手，正在开车的哥哥也笑得双手发抖，母亲流着眼泪埋怨道：“这个小娃娃！”人一上年纪，笑就容易流眼泪。

哥哥结婚时，全家人忙活了好几天，尤其是结婚前一天都没怎么休息。婚礼后，除了新娘子漂亮明媚，其余个个灰头土脸。最后一张全家福，所有人都呆呆的，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姐姐前几日在家中翻出这张照片，顺便拿来考考小炫炫，便指着照片里的人问他谁是谁。炫炫快五岁了，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他应答如流地说出了前面的人，轮到我的时候却一下子卡壳了，抓耳挠腮了好久还是没想出来，姐姐很不满意，失望地说：“怎么小姨都不认识了，天天给你买吃的你都认不出来了？”炫炫觉得特别委屈，睁大眼睛问：“啊，这是小姨啊？小姨怎么长这样？”这回轮到姐姐惊讶了，她打电话跟我说：“你说说你照那张照片时多难看吧？”

母亲一直讲小孩儿嘴里没假话，所以这话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