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如天鹅

欧阳修在《新唐书卷二.本纪第二.太宗》中评论太宗：

“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傳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興之業。湯有天下，傳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號稱三宗。武王有天下，傳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與宣之功，其餘無所稱焉。雖詩、書所載，時有闕略，然三代千有七百餘年，傳七十餘君，其卓然著見於後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嗚呼，可謂難得也！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其可稱者三君，玄宗、憲宗皆不克其終，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至其牽於多愛，復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於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焉。”

U1S1，唐朝能成为中国历史巅峰，真得感谢宋仁宗时期以欧阳修为首的一帮大文豪。他们在《清平乐》中喜提“古文背诵男子天团”称号，经“男团”之手修撰的《新唐书》流畅简洁，读罢则神清气爽，爱不释手。

抛开唐太宗金光闪闪的功绩，他们记录唐太宗一些为政的小事儿，更有意思，如林中缝隙，投射出贞观之治的浮光掠影。而我只有一个想法：嗨，天子如天鹅啊。

武德九年八月（公元627年），玄武门之变后第二个月，皇太子李世民在长安城东宫显德殿即皇帝位。按常例告于南郊、大赦天下、赐文武勋爵、免天下稅赋、册立皇后这些大事儿外，他还做了一件小事儿──放宫女三千余人。十一月庚寅，“降宗室郡王非有功者爵为县公”──对大唐无功劳的李唐皇室郡王们你就做个县公吧。这对于刚成立九年的新政权，绝对是务实、果断的大手笔──朕就是不要这些破面子！

贞观元年二月，下诏“民男二十、女十五以上无夫家者，州县以礼聘娶；贫不能自行者，乡里富人及亲戚资送之；鳏夫六十、寡妇五十、妇人有子守节者勿强”──成年男女没对象的，那就州县出面负责下聘、迎娶，给你们办一场“集体婚礼”。而那些定了亲却穷得结不起婚的，就由你同乡有钱亲戚出钱送你出嫁。但是，对于丧偶的老人，或者有儿子坚持守寡的女子，咱就不强迫了。嘿，古代少有不婚主义，不结婚的大都还真的是因为穷。那么国家出面为你结婚，可还行？

手动打call

这年十一月，太宗下令“许子弟年十九以下随父兄之官所”。自古以来，官员外任，则家眷留守。太宗大手一挥，十九岁以下（还没行冠礼）的男孩可以跟随父亲兄弟一起赴任，共享天伦之乐。看看，不仅劝你结婚，还鼓励你们父子兄弟团圆，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啊。隋末唐初，户口锐减，天地荒芜。百姓能结婚嫁娶、家人团聚，自然不愁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而且，人口和户数的增加也是考核皇帝政绩最直观的指标。

贞观二年三月，天有日食，太宗命中书省五品以上及尚书省联合讨论、重新裁决死罪案件，以免错判冤案。六月，九儿子李治（唐高宗）出生，赏赐天下所有这天出生的孩子粟米。八月，省冤狱于朝堂。

贞观三年四月，太上皇搬到大安宫，太宗入住太极殿（皇帝寝殿），赏赐孝义之家粟米五斛，八十以上老人二斛，九十以上三斛，百岁老人额外加两匹绢，这年正月以来所有生子的妈妈们，赏赐粟米一斛。

贞观五年五月，用金帛赎回被突厥扣押的隋朝将士。八月，派人出使高丽（朝鲜），拜祭隋朝战亡将士。

贞观九年五月，父亲李渊崩，太宗将政事交于皇太子，守丧到第二年正月才重新听政。五年前，李渊卧病，太宗特地废朝一日，侍奉汤药。

贞观十七年正月，和太宗相爱相杀的名臣魏征去世。一个月后，太宗特地命画师将随他出生入死、诚心劝谏的功臣名将绘制在凌烟阁。这些人死后又陪葬昭陵，也算不离不弃了。

现在，我总算明白欧阳修为啥说夏禹至唐，虽然帝王无数，但出众卓越的就那么几个个，而唐太宗可以说是帝王们的巅峰了。真的是太难了，何止是文治武功一样不差，还得啊，想的细，管的宽。想要佛系的“无为而治”，那也得像天鹅一样，表面优雅地“白毛浮绿水”，地下呢，你使劲地“红掌拨清波”吧。就算这样，他那泛滥的爱、对征伐远方的执念，毁了他的完美，大文豪们齐齐哀叹：“太宗您俗了呀，明君谁干这事儿？”唉，魏征，没你追着，朕都忘了划水呢！

参考文献

《新唐书卷二.本纪第二.太宗》，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