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花归尘

暮春时节，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些朋友家的昙花开了，甚是羡慕。反复观察家里的两盆昙花，毫无开花的迹象，新长的叶子倒是窜起老高，颇有小草成大树的气势，就是不开花。

传说昙花原来是天上的花神，因为爱上了辛勤照顾自己的青年，触犯天条，被贬下界成了花开一现的昙花。小伙子也被抹去了记忆，发配到灵鹫山，赐名韦陀，成了佛主身边的尊者。花神痴情，得知韦陀年年春末会下山采集春露为佛主煎茶，便年年等在那条路上，待韦陀走来，便默默开放。可是韦陀早就对前尘往事没了记忆，根本认不出花神。

看朋友们的昙花都是春末开放，我想她们是花神本尊没错了，我家这两盆里的好几株估计就是花神当年的侍女，她们没有任何痴恋，所以只想长成大树，不想开花。

7月9日傍晚，给阳台上的花浇水，突然发现一株昙花的叶片下生出了一根花茎，花苞似蛇头一样高高昂起。因为是第一次看见昙花的花苞，那种红不红、褐不褐的颜色又像极了赤练蛇的颜色，着实吓了我一跳，旋即又欣喜万分——我家的昙花要开了！！！

可是，到底什么时间能开呢？

上网一搜，说要三周。可是我不知道最早的花苞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判断这花已经含苞多久了呢？

无他法，等。

当晚，反复观察，动静几乎没有。

10日，貌似花苞大了一些。

11日早晨起来一看，花苞里面的白色更明显了。

待奔波一天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发现花苞已如即将临盆的孕妇一般，挺着大肚子，气势高昂。

赶紧拍照发朋友圈，预告我家昙花要开了。

冒雨开了一天车，太累，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队长嫂子找我视频，叫我晚上过去蹭饭，说烧蒜泥龙虾给我吃。

18:18分出门，看到花苞似乎又大了一些，心想，今晚预告肯定准。

吃过晚饭回来是19:48，一进院子，一股奇香扑鼻而来：清新中有些厚重，典雅里飘着袅袅仙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周身就有云遮雾绕的感觉——心里一激灵，赶紧打开廊灯，果然，昙花开了！

裹在花苞上面那层红褐色的细长花托已经向后翻转贴向了花茎，紧跟着的花瓣也是细长的，白色外面抹了一层淡淡的绿，层次感很强，有两三层的样子；然后就是花的主体了：羽毛状的花瓣洁白如玉，触感亦如羽毛般柔软，还有丝绸般光滑，微凉，莹润。因为花开的姿势是跟地面呈30度角的样子，所以黄色的花蕊不像那些向上开的花簇拥在花心，而是沿着花开的方向紧贴在靠近地面的花瓣上，花蕊的外面还有一些淡青色触须一样的东西，而花心部分仿佛科幻片里的时空隧道，幽深幽深的，花蕊仿佛是从时空隧道冲出来的浪涌，淡青色触须仿佛浪花。

小人起床找我视频，给她看昙花莹白如玉，看昙花奇妙的花心，小人居然也说：“妈妈咪呀，说不定昙花的花心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传说花神和韦陀后来得人相助，终于相见，了了尘缘。因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所以后人又将昙花称作韦陀花。此刻我们母女看见深邃的花心，竟然不约而同想到了时空隧道那边的另一个世界，难道花神与韦陀就是穿越花心相见的么？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又认真观察着，昙花的开放就到了花盛期，花冠的直径足有十公分！香气清冽悠远，又超凡脱俗。我贪婪的深呼吸，再看眼前的仙葩，明明就是一位明眸皓齿的仙女，身姿袅娜，奇香袭人，一身白衣纯洁无瑕，只是顾盼之间，眼神有些凄恻，我知道那是因为时过暮春，她已经错过了今年跟韦陀相遇的日子……

直到凌晨一点，昙花还在盛放，丝毫没有谢幕的意思，而我已经熬不住了。

早晨起来发现，昙花恢复到了开放前的样子，所有的叶片和红褐色的花托都收拢了，只是不再昂扬，而是低垂到了地面；香气也全部收敛殆尽，任你怎么用力嗅都香气全无。

因为开放时间迟至盛夏，错过了韦陀下山的时机，看来花神今年真的伤心了！

擅长美食的好友以沫叫我“赶紧将昙花摘下来做汤！”

我一惊，心想，这么非凡的花儿，即便谢了，也非俗物，若做汤喝了，与焚琴煮鹤何异？

傍晚，再去看，发现花茎软了很多。想起以沫说的“昙花的胶质很好，不能浪费了”，还是决定摘下来，放进冰箱。至于做汤，暂时还没有心动，只是不舍得这么纯洁美好的花儿零落成泥。

写本文前，百度了一下，居然发现“昙花食用方法大全”，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但我始终食指未动，因为昨夜开放的过程历历在目，美轮美奂，仙气袅袅，洁白无瑕，岂能让人间烟火熏染了她！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花神韦陀最后一见，缘尽；我见证了昙花盛开时极致到令人窒息的美，最终昙花还是“花开花落花归尘”，所有的美好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留在了我拍摄的视频里。

下一次花开，不知道是何时了……

杨甦于馥园

202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