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自己的风格：《多宝塔》一百天

又一个一百天。

4月份初恢复跑步，觉得时间不够用，就暂停了写字日记。其实只要真的想记，肯定可以抽出这十几分钟甚至几分钟的时间来，不想做一件事情，我们总能找到很多借口。

这一百多天的练习时间很少，总共才86.5个小时，除了八月份这几天写得多一点，一般每天只有半个小时。不过，在写字这件事情上，我已经渐渐不再感到惭愧，而是尽可能地享受，哪怕只是动笔写几个字，也因此得到内心的安定。

《多宝塔》很美，但美则美矣，并没有独特的风格，很难想象它出自呆萌的颜大人之手，不像他晚年的风格自成一派。知巧守拙，他内心应该也经历了自我认知的过程。

练习书法五年多，在各位大人深邃的作品海洋里呛着水扑腾，没有上课的这两年多，尝试过几种创作，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格，但心里隐隐有个魏碑的方向，下一步可以启程了。

东坡大人的《赤壁赋》，什么时候诵读都觉得神清气爽，很高兴自己可以用书法这样的表现形式来呈现它，希望几年之后能把它写得更好看一点。

第1天：2023年3月24日，星期五，23:10-23:35，25分钟

一直在工作，终于都处理完，感觉有点累。那是不是今天就正式开始《多宝塔》呢？当然。昨天已经拖延了一天。想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现在就开始做起来，不要寄望以后。

褚颜两位大人的风格完全不同，《阴符经》又媚又侠，《多宝塔》秀丽端庄。我还在寻找自己的风格，不能确定哪个才是自己更能驾驭的。


第2天：2023年3月25日，星期六，21:05-21:30，25分钟

跟丫头去广州游了半日车河，冒着大雨在华南植物园走一个小时，回到家挺累，只想睡觉，打起精神坐下来写字。才写一行，K先生说他开始从公司回家，还没吃饭，赶紧把墨写完，帮他煮碗面。

是因为如今的生活有太多状况和难题吗？并不是。生活本身就是无穷无尽的状况和难题，也就是《少有人的路》一开头那句话：人生苦难重重。

在苦难中，努力制造开心和愉快。


第3天：2023年3月26日，星期日，20:45-21:30，45分钟

还不知道这次一百天要完成什么作品，先动手写起来。


第4天：2023年3月27日，星期一，19:30-20:20，50分钟

吃完饭就开始写字，没有及时记录，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感受了。也好，真正地开始体验每一天都是新的，过去的一切都抹得一干二净。


第5天：2023年3月28日，星期二，21:05-21:30，25分钟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却又累又困头也晕。昏昏欲睡，动个笔。


第6天：2023年3月29日，星期三，21:00-21:30，30分钟

开始按照21天日课的节奏来练习，今天是第一天，主要功课是对比，对比《多宝塔》和其他几个碑帖的不同之处。其中特别提到一点，要“透过刀锋看笔锋”，需要遵循“笔刀相师”的原则，避免因学习死板而出现僵硬、俗气等问题。

前面临写的五天，明显能看出这个问题，一开始还带着点褚遂良大人的轻盈，越写感觉越笨重。


第7天：2023年3月30日，星期四，22:20-22:40，20分钟

又是忙碌的一天，最近诸多不顺，近乎邪门，每一件事情都要费尽周折才能解决，哪怕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如此。

所以，写字的时候，又有了连滚带爬的感觉，或者，这才是生活的标准姿势啊。

只写了几行，尝试了自由书写。


第8天：2023年3月31日，星期五，22:00-22:35，35分钟

练习第二课，起笔，有直入、藏锋、裹锋几种，写了两行，手机没电，随意拿起其中一张帖临写。感觉非常不好，生硬，而且笨拙。

太忙了，时间都不由自主，我不喜欢这样。可是，我希望自己能慢慢放下喜好，随着事情的自然发展去做一些事情，不管情况怎么糟糕，总能做一些事情的。


第9天：2023年4月1日，星期六，21:50-22:15，25分钟

各种事情告一段落，今晚散了两个小时的步，听K先生一路说个不停。回到家只想睡觉，没有力气上第三节课，自己找个弱项练。

半开合的结构，像“春”“塔”“舍”这样一撇一捺的字，我总是写不好，看起来是歪的，也不舒展。没找到问题所在，书童以前说是因为笔画不够有力，不够利落，所以不挺拔。

要再摸索领悟。

有些惭愧，每天如此这般的练习，我也好意思说自己在学习书法吗？阮同学说姜同学曾经每天写四五个小时，持续练了两三年，才有今天的笔力。

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有空闲时间，可能也会更多地去跑步或者爬山。


第10天：2023年4月2日，星期日，23:35-23:55，20分钟

外出游玩，记账，跟丫头谈心，跟K先生聊天……快忙活到零点，才忽然想起没写字。这种情况太少见了。

马上铺开毛毡，就练习全包围结构吧，具、直、指、僧……横折的提笔不够利落。天气太潮湿，纸软塌塌地吸满了水，笔尖也很不听话，在沮丧中重建希望，真是一场修行啊。

写着写着想到坂本龙一，“艺术千秋，人生朝露”，于是随手自由书写了几个字，似乎发现自己的自然风格跟《多宝塔》有些接近，只是在部分笔画和结构的处理上太幼稚。

往这个方向用功。


第11天：2023年4月3日，星期一，17:05-17:45，40分钟

第三课的主题是行笔。行笔以中锋为主，中侧锋并用为辅，与《灵飞经》对比，《多宝塔》沉稳很多。

今天用了灵瑞，有一段时间没用它，竟有些生疏，笔尖压不下也提不起，笔毛掉了好多，快要秃了，很难用。


第12天：2023年4月4日，星期二，21:40-22:30，50分钟

第四课的主题是转折。有道是：书法水平高不高，转折之处见分晓。转折包含转笔和折笔，折笔偏方正、结实，转笔多圆融，《多宝塔》中多为折笔。

以繁体“为”字为例，示范八面出锋、提按顿挫，我写得不够流畅，折笔也不够利落。

写着写着，忽然又想自由书写，总体风格偏差没有其他碑帖那么大，好歹能看出笔画的来处。也忽然想到了这一百天练习的作品：完成苏轼的《前赤壁赋》。


第13天：2023年4月5日，星期三，21:30-22:00，30分钟

天气潮湿得厉害，毛边纸都吸足水分，一下笔就洇墨。

自由书写了两行，觉得不对劲，还是继续临摹。相比于《灵飞经》，我显然对《多宝塔》更为熟悉，自由书写的结构和笔画不至于太离谱。


2023年8月6日，星期日，21:05-22:10，65分钟

如果一直都在记录的话，今天应该是136天，除去12天临写大字《谦卦铭》，也有124天了，作品还没完工。

六阶开课在即，马上又要开始连滚带爬地交作业，所以最后这六天要把《赤壁赋》的完整作品写出来，写得好与不好在其次——自己很清楚，肯定是写不好的——，先把它完成再说。

还没确定该如何选择纸张，先用四尺的大纸写完一次再看，想象中，整张大纸的效果应该比长卷更好。

今天手感很不好，一是很难把握字体的大小，二是控制不住笔画的粗细，只觉得手笨得很，完全不听使唤。

写得灰心丧气，回头继续临帖，明显能发觉手上还带着褚遂良大人的摇摆习气，不够稳。把原帖、临帖、自由书写的三个“与”字摆在一起对比，差别太大了。原贴高挑硬朗，被我临成胖子，上半部分基本散架，自由书写的，完全就是一个油头滑脑的残疾人，不堪入目。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当然知道原因，专门再临写几个，也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基本功太不扎实。


2023年8月7日，星期一，7:30-8:30，60分钟

“甚”“美”之前已经查过字典，自己也对比过不同结构的观感，但自由书写的时候全都忘记。这似乎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第一步，要把字帖的样子深深印在脑海里，一想到某个字，随时能浮现出结构。这需要花很多时间读帖。

第二步，想到它就能写出它。这就是临帖的基本功，形似都做不到，谈何神似？

远远看过去，临帖和自由书写的作业气息很不一样，一个好歹还能看出鼻子眼睛，另外一个完全挤成一团。

还是要回到基本功，随时随地读帖，老老实实临帖，认认真真红笔改。如此埋头练习几年，手上大概能长出几分力气。


2023年8月8日，星期二，20:15-21:15，60分钟

终于买了朱墨，能真正做到“红笔”改。把前面写的逐字过一遍，有些结构明显不对，改过几次也记不住，全部汇总在一张纸上方便查看。

反复查字典，几个总也写不好的字，总算知道不好在哪里。“壬”，三横安排得不对，中间一横最长结构才稳，“客”，第一撇写得太长，“江”，右侧位置太上，而且两横的长度差异太大，“歌”，可的竖画要从右上往左下斜，左侧的结构才立得住……

今天写的过程中忽然有点感悟，如果投入十二分的注意力，基本可以做到结构相对平稳、笔画粗细有致，但稍微一松懈，手上的懒惰惯性就主宰了上风。

这就是张至顺道长所说的打坐吧，心定下来，手上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在打坐。


2023年8月9日，星期三，20:20-21:30，70分钟

试了一下灵瑞，用过好几年，剩下的笔毛少得简直一根根数得清，已经很难写。

今天又检查出几个结构有明显问题的字，当然觉得惭愧，五百多个字，写了一百多天，还是这么陌生。

觉得自己能控笔，但写出来的字都是失控脸，问题何在？要好好地拷问一下这只手。

K妈过来吃饭，顺便观摩我写字，安静地足足看了四十分钟，似乎挺认真，比她儿子投入。


2023年8月10日，星期四，20:45-22:35，110分钟

写完整篇，刚好一张大纸，最后的作品该怎么安排已经很清晰，是的，去做就好了，事情自然会展开。尤其像我这种思虑过多的人，先行动起来是王道。

做了小稿。全篇537个字，四尺对开纸张的尺寸是142*78CM，版面最好相对舒朗，字形可以比现在略小，每行18个字，标题一行，落款至少一行，每行的宽度才4.43CM，先不管字写得如何，整体布局也着实是个挑战。

放眼望去，还是状如算子，但整张呈现几种风格，开篇在布局上相对规整，后面越写越随意，也受每天状态的影响。所以，要保证统一，最终作品尽量集中完成，最好一天写完，心神俱在，最少也要五六个小时吧。

明天把结构不熟的字反复多写几次，暂定周六一天写完全篇，正好赶上六阶新课。嗯，计划总是美好的。


2023年8月11日，星期五，20:55-21:20，25分钟

这周工作事情多，每天外勤奔波在路上，接下来的几个月将一直忙，不免感到有点疲倦，想到好多事情要做，考试、马拉松、越野赛、陪娃、写字、阅读……时间不够用，又增加焦虑。张至顺道长说，手上可以忙着做很多事情，但心是安定的，是处于打坐的状态，跟糊糊老师说的一样，“手忙心闲”，好难做到呀，首先得让身体这个小宇宙能量充沛才行。

再次尝试用灵瑞，还是觉得太难写，起收笔都没办法出锋，放弃吧。今天可能因为提了重物，手完全使不上劲。

2021年5月到2023年8月，停课两年又三个月，明天开始上新课，又要再次费劲地往高一点的台阶迈，跌跌撞撞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跌得多了，撞得多了，内心不像以前那么恐慌。


2023年8月12日，星期六，8:15-12:00，225分钟

一口气写完了，将近四个小时，比想象中快不少。

刚提笔有点紧张，用尺子量着行距，但第五行写出几个字，发现行距比前面空出太宽，似乎没有补救办法，纠结一分钟，决定换张纸，那几行就当是热身了。

重新开始写倒是放开了，完全凭直觉，结果每行装下了20个字，字距与行距也相对稳定，写完整篇还剩下一点，空间布局比之前设计的略好。当然，全靠纸张自带的纹路，才能让头尾大致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远远看整体还算匀称，能看出有一行行距空多了，最后一个字不在一条线上，落款位置偏上。凑近了看，几乎没有一个完全满意的字，落款更是难看得不忍直视。但不能不承认，这作品相对真实地反映了我目前的水平。

▼正式作品之前的一遍完整版，好多结构需要调整，总是记不住。

▼虽然不满意，但对比两年前刚写《多宝塔》时的作业，还是能看到些微进步。

▼K妈听说我的作业每年都会烧掉，觉得很可惜，说都留给她。都是拿不出手的练习，怎么能送人呢？
写完《赤壁赋》之后顺手写了这幅字，虽然也不好看，字有瑕疵，布局也没安排好，好歹有个形式。

▼写得不好没关系，写字的过程还是值得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