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秋的周末，赖在床上补觉的我，被客厅特意压低的说话声，和嘤嘤的哭声惊醒了。
起床换上衣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婆婆跟小姑子来了。看见我后，母女俩的眼神都有点躲闪的意思。
我心生疑虑，想起之前听到的哭声，便用眼神询问王海平，发生了什么事。
王海平还没开口，婆婆就期期艾艾地说：“刘珺，你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海艳这男友，前段时间说回去做他爸妈的工作，答应让他们结婚。可是……”
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子给打断了：“妈，您就歇会儿吧。”
“都这时候了，你还怕什么怕？你嫂子又不是外人，她也不会到处乱嚷，多个人多一份力，多一个主意。”
说完，婆婆又清了清嗓子，把脸转向我正色道：“前不久海艳到医院体检，意外被查出怀上了孩子，她男朋友的爸妈之前一直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得知她有了身孕后，她那男朋友说回去做他爸妈的工作。谁知，这都回去快一个月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还连人都找不到。”
婆婆一脸焦急地回头看了眼小姑子后，接着说：“海艳肚子里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再这样拖下去她马上就显怀了。
虽说现在是新时代，但未婚先育传出去总不大好听。这不今天看着你跟海平都在家，就找你们来了，你们帮忙拿个主意。”
我本能地将视线投向王海平，他那垂着的头颅告诉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起我这小姑子，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听王海平说，他这妹妹打小就调皮，大人说碰不得的东西，她偏就要摸一下。上大学的时候，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换男朋友像换衣服鞋子一样勤快。有一段时间，还脚踩两只船。
不过，被人种下了小人儿，对方却开了跑，这还是第一回。我不知道，她这算不算夜路走多了，终遇上了鬼。
看我半天没说话，婆婆直接跺起了脚：“刘珺，你见多识广，脑子灵活能力也强，你倒是给她出个主意。”
我心下是真不情愿搅和这一摊子事，小姑子终究不是自己的妹妹，说话直了都要得罪人的，更何况我本来又是个直性子。
但她们既然来了，肯定就不会轻易走的。
想到这儿，我随口说：“还能怎么办，继续找人呗。找到人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年代谁缺了谁还活不成？如果实在是那边不同意，就早做处理。”
婆婆焦急地说道：“去哪找人呢，海艳都找过了。他们家在市区有好几个药房，海艳把她所知道的每个药房都找遍了，都没看到她男友的影子。一打听，都说是出差去了。”
我问小姑子：“他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喜欢去哪里玩，你都知道吗？”
小姑子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说：“都找过了，没看见他的人。”
我暗地里思忖，照这情况看来，十有八九不妙。如果这人是真的出差在外，不是躲着她的话，电话微信就一定不会断联。
他这样躲着的目的，就是耗时间。因为他耗得起，小姑子的肚子耗不起。
也是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婆婆和小姑子找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果然下一秒，婆婆就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让我跟王海平带着小姑子去她男友家找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就是不折不扣的逼婚。以我的经验，女方这样上门，多是以失败告终不说。就算成了，这样被逼出来的婚姻，要么就幸福不到哪里去，要么就长久不了。
可我知道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要不然那母女俩会把我生吃掉。
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王海平决定不管怎样，都带着小姑子去那边看一看。我不好直接拒绝说不去，采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说由我来开车，王海平带着小姑子去找。
到那儿才知道，小姑子这男友家情况还很不错。家中位于郊区的这栋三层小别墅，价值至少200万以上。
我将车停在别墅的围墙外边，王海平带着他妹妹敲开了门。他们进去后没十分钟，二楼就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怕王海平顾不上，让小姑子吃亏，毕竟她到底还是个孕妇，连忙下车也跑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里面有个中年女人在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们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哪怕你把孩子生下来，做了DNA定以后，孩子是我们家的。到时候，你愿意就将孩子留下，不愿意就由法院裁决该我们负责的，我们一分不少！”
我敏感地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一切真相。便不由得将脚步放慢放轻，站到了门口，没进去。
忽然，我感觉到对面门口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我看。抬头望去，竟然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感受着小姑娘眼神中明显的敌意，我狐疑顿生：这小家伙是谁？
感觉得出来，屋里传出的那个中年女声，是有一定的威严的。
“这个后果，是你当初跟他到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的。他一个快40岁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结婚没有孩子呢？你或许可以骗到别人，说你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家庭，但你没办法骗到我。”
小姑子依然在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阿姨，那时我是真不知道他还没离婚的……”
“不可能！我的儿子一直跟我住在这别墅里，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睡觉。你跟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他从来不跟你到一起过夜，你就不会有一点点的怀疑，他是在骗你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冤。”
听到这儿，我无奈地摇摇头，扭转身准备下楼回车上去。照这样推断，刚刚那小姑娘，十有八九是小姑子男友的女儿。只有这样的身份，才可能有她眼中的敌意。
这时候，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白色的小花狗，冲着我汪汪大叫起来。我被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窜进王海平他们兄妹俩说话的那屋。
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硕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短头发的中年女人。眉眼清晰，态度自然，身体非常自然地靠在椅子后背上。
我心想，这一定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很明显，这也是个能当家，能做主，也能干事业的女强人。
见我进门，中年女子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之后，又把视线调回身前的办公桌上，继续说道：“我儿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我的儿媳妇是学医的，无论从管理还是专业知识的角度来讲，都是非常优秀的。偏偏我那儿子不争气，为了这么个品行不端的女人，把她给气走了。”
小姑子别的不行，现门子数第一：“真要是他们感情很好的话，别人也是插不进来的。”
中生女人语带讥讽地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对吗？”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中年女人却突然站起身，“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们再感情不好，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哪对夫妻心里没个小疙小瘩的？没有你的介入，我的儿媳妇就不会走，他们就不会离婚！你再怎么狡辩，也是破坏他们婚姻的罪魁祸首！”
女人的话，彻底惹恼了小姑子，她也学着她啪的一声，在桌子上吧唧了一巴掌：“我说了不知道他没离婚，就是不知道！”
这下好了，中年女人见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直接窜到小姑子面前，指着她的鼻尖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拍桌子，今天你必须道歉才能出这扇门！”
我无奈地把视线调向天花板，顶中央那奢华的灯，仿佛在说：你看看你，刘珺，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跟这儿来出洋相。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王海平站了出来：“好好说话，别拿手指指点点的啊！”
女人唾沫横飞叫道：“我就指了，怎么了？”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我只得疾步上前拉住王海平。然后看向中年女人问道：“请问您是？”
女人一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如果这女人没撒谎的话，我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奶奶！”
我把王海平拉向我的身后，心平气和地对她说：“阿姨，我们过来不是来闹事的。现在海艳都怀了你们家的孩子，如果你们确实觉得海艳配不上你们家，您儿子总该出来说一声的，老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中年女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话：“我儿子不在家。我说过了，我们家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如果她愿意把孩子拿掉，我们愿意出点营养费。”
其实我的心里已经非常不好受了，但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发泄情绪的。
于是，我只好又问小姑子，看她到底决定怎么办。
谁知，她这女祖宗却说：“我要见我男朋友。”
按我当时的想法，我就想扭头就走，永远也不想再看见这几个人。
好在，王海平这时候大概也想通了，提出让中年女人给她儿子打个电话，算他不愿意回来，通过电话跟王海艳说一声也好。
中年女人考虑了一会儿后，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把电话打了出去。电话刚一接通，小姑子听见里边传来男朋友的声音后，大声喊道：“亲爱的，你都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那一刻，我真想朝她脸上呼上两个巴掌。
果然那边一听是小姑子的声音后，马上把电话挂了。无奈之下，中年女子只得当着我们的面，给对方发了条语音：“到底怎么办，你也别拖着，给人家一个准信。”
不到一分钟，中年女人的电话响了。那边说了两句什么后，她把电话直接递给了小姑子。
数分钟后，小姑子的脸变得惨白，手脚也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泪流满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呀……”
我知道，这会儿她应该能死心了。
果然，挂断电话后，小姑子就往门外冲，我怕她出事，紧随其后。
在车上等了近20分钟后，王海平拿着一张纸走了出来。那是他和中年女人欠下的一个协议，上面表明，小姑子孩子的事情处理好后，他们家愿意给一万块钱作为补偿。
到家后，婆婆看到那份协议，气得直嚷嚷：“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我说为什么你有了男朋友不带回家来，原来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气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后，婆婆又大骂：“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还好意思找上门去，让人一万块钱就给打发了。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把这孩子处理掉之后，就没得生了，怎么办？”
婆婆说这话的时候，我拼命跟王海平使眼色。如果婆婆再这样继续说下去，小姑子要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接收到我的信号后，王海平才开口说：“妈，你别吓海艳，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可能没有孩子生？”
婆婆又回头看了几眼，坐在沙发上，暗自垂泪的小姑子，气呼呼地说：“就是没得生，也是她活该！”
两天后，小姑子拒绝任何人的陪同，独自去了医院。
听王海平说，婆婆见到从医院回来的小姑子，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小姑子当着他哥哥的面，把自己去医院的证据发给了男友。数分钟后，那约定好的一万块钱就到了账。
小姑子抖着手，把钱收了之后，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从窗户直接扔了出去。
听到这儿后，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准，这事对小姑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她懂得了，游戏感情的人，迟早会要受到惩罚，会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她虽然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跟我的姑嫂关系也不见得很好，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早日觉醒起来，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也对自己的家人负责。
类似替她去别人家“讨公道”这事，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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